晴雨難測,不過這深牢之中,外界風雲倒是絲毫影響不到,孟飲秋倚靠在牆邊,一隻綠簫相伴,無趣之時,便隻能撫摸著簫身,亦或隨意吹奏幾曲,以作消遣。


    如今腦子裏除卻擔心家母,便滿是那陸晴霜的一顰一笑,難以排除,索性便思緒,便琢磨,孟飲秋覺得遇上這姑娘,說不準就是自己的福分,深牢得見,亦是有緣,待自己冤屈得以洗清,迴到家中,若母親真得醫治,那麽便隨她而去,三年光陰,說長不長,卻也不短,想起今後自己的命運如何,唯有苦笑,秀才寒酸,徒有滿腹經綸,難受重用,當朝為官者能人眾多,自己家徒四壁,將來的路,的確難走。


    情不自禁時,提起長簫,熟練的吹奏,閉上雙眼,不去想自己正身處這充滿潮氣的苦牢,孟飲秋這幾日幾乎除了睡覺,便就是思考,時間過得挺快,不知不覺,算來在此也有不少時日了,忽的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讓孟飲秋後悔莫及,直唿不孝。


    “我真是笨,枉讀詩書,枉讀詩書,那陸姑娘前往家中之時,我怎就忘了多交代一句,家母現今若是痊愈,我這多日未歸,豈非叫她擔心?”


    孟飲秋放下長簫,連連拍打自己胸脯,苦著臉搖頭,心中愈發煎熬,準備此刻出了牢房去,便要到那大牢前門守著,等那官老爺前來提審自己。


    還未邁出腳步,牆角綠光縈繞,發出低沉鳴響,迴頭一看,正是此前於破碎瓦堆中發現的一個完好瓷罐,孟飲秋蹲下身子,將那瓷罐抱起。


    瓷罐似感受到溫暖,光芒逐漸加強,絲絲紋路閃爍,孟飲秋隻覺這瓷罐周身正在不停升溫,本是冰涼,如今自己的手掌卻愈發感覺到暖意,少時,氣溫陡然猛增,宛若火盆,燙手難熬,孟飲秋受痛之時,連收迴雙手,瓷罐落地,地上棲身之用的幹草堆發出茲茲響聲。


    “不好!”


    孟飲秋驚唿一聲,連忙用腳踢開那些幹草,不料火勢蔓延很快,自己一身布衣險些被點著,迫不得已隻得後退,濃厚的煙味很快充斥整件牢房,慌不忙跌間,不忘將自己的長簫收進懷中,便立刻閃身出了牢房。


    “失火了,大家快醒醒,快醒來!”孟飲秋連唿不止。


    一路拍打其餘囚犯的牢門,連拍帶踢,隻是他們的牢房都被大鎖緊緊拷著,每個人又睡得如同死豬一般,這般動靜,也不見一人起身。


    孟飲秋心急如焚,遠不比這火勢來得小,他拚命的嘶吼,用盡全身力氣叫喚,生平說話一直輕聲斯文,如今叫破嗓子,卻無人迴應,倒是淒涼。


    他未曾放過一間牢房,無奈一人也叫不醒來,自己牢房方向,紅光遍布,本就是木製的柵欄,火勢一起便再也停不下來,那瘦弱男人的位置,現在已是被烈火吞噬,孟飲秋滿臉汗珠,衣衫盡濕,並非他見死不救,而是黔驢技窮,嗓子眼已然幹啞,剩下氣力無多,想著自己年紀輕輕,一身抱負未能實現,怎能不明不白死在這大牢之中,連帶這些犯人,當中必然沒有身犯死罪之人,活生生的人命擺在眼前,當下,唯一能想出來的辦法,便是先讓自己逃出去再說。


    一路奔至大門,穿過走道,第一眼看去,大門緊緊合上,孟飲秋提心吊膽,唯恐這大門被鎖,自己便再無生路可言,抓緊時間伸手摸向那銅製大鎖,稍使了把勁,不見反應,這會心下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頓時萬念俱灰。


    “看來今日將要命喪於此,也罷,既然母親無恙,我便也沒了什麽牽掛,隻不過那陸姑娘與我的約定,想來是沒機會實現了……”


    大牢此刻已是煙霧繚繞,火光四射間,溫度也隨之逐漸升高,孟飲秋看著大火,失聲大笑起來,一張白麵臉蛋被火光映照得異常緋紅,自打進了這裏,他覺得自己便再也不是那個被同窗嘲笑的白麵書生了,前後幾次,見了陸晴霜,亦或是烈焰一步步的逼近,都讓自己臉色大變,不過看起來,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的失態,迴憶往事,自己這輩子,倒是活得窩囊,若非自以為頗有才學,心中那股傲氣消之不去,現在想必隻是隨著父親下地幹些農活,或是其他什麽。


    想到這兒,孟飲秋又是自嘲一笑,別說幹農活了,他自知文不能加官進爵,提筆安邦,武更不能立馬定天地乾坤,他本就手無縛雞之力,前一時間還在想今後的道路如何去走,還有那官老爺何時抽空出來提審自己,這一會,便就得困死在甕中了。


    茲茲聲已然變為劈裏啪啦的嘈雜聲響,橫梁盡斷,濃厚的煙味,很快便席卷到了大門方向,孟飲秋連連咳嗽,捂住口鼻無用,一個勁的煽動自己衣袖,妄圖將濃煙吹散,卻怎樣也無濟於事。


    索性便放棄吧,不過是多話一刻罷了,孟飲秋這般想著,便閉目待死,一張臉很快便被熏得漆黑,由外向內通過七竅飛進的煙霧,把他的意識剝奪,不久便昏死過去。


    烈焰吞噬的速度很快,眼看將要蔓延至門口,一個如弓箭離弦般的火球猛然投射而出,硬生生的撞擊在牢門正中。


    砰!的一聲,沒有豁口,整個大門直接被撞開,火星四射,外界新鮮空氣流動,清風湧進,孟飲秋受痛,眼皮抖動,忽的坐起身子,才發覺腳下滾燙,趕忙將其撲滅,大喘粗氣。


    隻是零星小火,好在福大命大,如非烈火正在自己眼前焚燒,他也許還會認為自己正處於睡夢之中,一切這般恍惚,每次醒來,宛若隔世。


    感受到了外界清新的空氣,孟飲秋此刻謝天謝地,可謂是虎口脫險,大難不死,即刻打起精神,向外逃去。


    一路拚命的跑,直至氣力快將耗盡,遠方尚還能看見點點紅光,孟飲秋氣喘籲籲間,想起牢中一幹囚犯,心跳仿佛停止,立時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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