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後的麓山書院四個字,讓淩湙根本不懼他會倒戈相向,亦或是背後插刀,但凡他敢行此陰險事,除了得罪淩湙,師門那頭,就形似叛徒般存在。


    那他會背叛師門,挾帶著秘密去轉投在朝黨麽?


    當然不會。


    胡濟安都服了,一口口的往自己嘴裏灌茶,滿廂房裏隻有各人飲茶品嚐小食的聲響,淩湙撐著腦袋眯眼盹了一刻,再抬眼時,席間剩了兩個望著他的大眼睛。


    寧琅茶飽飯足,望著陪坐一旁的胡濟安,有心想向他請教前麵院裏的事,可又覺得這講解應當問五弟,胡濟安畢竟還不是自己人呢!


    淩湙收拾了困意,接過酉一遞來的冷巾子擦臉,聲音帶著休息之後的沙啞,「怎麽樣?」


    酉一束手而立,低聲迴話,「不成章法,未有正經學過,但下盤有力,腰腹受力也不錯,加以訓練,可行。」


    寧琅豎耳在旁邊聽,忙替寧振雄求情,「這孩子挺苦的,但本性確實不壞,小五若能提攜一把,他當不至於庸碌一生。」


    淩湙擰著杯盞,一下下叩著,斟酌道,「待京中事了,我必定離開,你身邊確實也少了些人,他若能用,倒也可急訓一下,權作給你添個助力了。」


    寧琅愣了一下,搖頭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將他帶走,他在京裏,很受二哥二嫂他們……他們……」


    那兩個就是勢力眼,若叫他們聞到了寧振雄身上的金錢味,他們指定要扒上來吸,他怕寧振雄會對這對夫妻心軟。


    淩湙也想到了這層,直言道,「我且沒時間帶孩子,何況他基礎太差,跟我身邊叫旁人如何行事?若行差踏錯,我是處置他,還是放過他?三哥,家中小輩我並不欲多管,各人自有緣法,他們身有這樣的家世,本身起點就比普通百姓高,但凡有心的肯往藏書閣裏走一圈,私塾裏用一用功,都不至於腦袋空空成廢才,是他們自己虛耗了時光,我又不是佛陀,沒那麽多的慈悲心,我很忙。」


    寧琅叫淩湙堵的臉發青,一時沒了聲。


    淩湙這才繼續吩咐酉一,「讓酉二酉五帶一帶他,給他係統的訓練一下,到我們離京,必要他有所小成,至少能領攜府中衛戍,護好這一大家子門戶。」


    別等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讓人闖進來摸底。


    胡濟安聽了半晌,這才找著機會說話,麵容略顯嚴肅,「公子,齊大人當真會如你所述那般行事?還有關閣老那邊,你倒是準備如何應對?」


    這就是叫他如坐針氈的地方。


    聞輝之死已成事實,可其妻齊大姑娘牽涉其中的秘聞,目前街巷並無傳言,便是齊府那邊也未有發喪之舉,如不是淩湙剛剛的透露,他根本不知道這中間竟然還有這一段隱秘,最後便是段高彥。


    滿京官場皆知段高彥是聞、莫的人,可他剛剛聽見了什麽?


    淩湙說段高彥也是關閣老那邊的,同時與袁大人有交集,胡濟安都麻了。


    京中暗混十幾年,各府幕僚班子他少說認識一半人,結果呢?不及這個剛入京沒兩月的小公子清楚。


    他擱哪知道這麽多隱秘的?總不能是天天蹲人床底下吧!


    淩湙睇了眼坐立不安的人,未見得對知道的事有多在意,平常一般的口吻說道,「齊渲要不想滿門遭受聞家撻伐,就必須要按我說的做,他那妹妹什麽時候都能死,就不能在聞輝身故之日死,你懂什麽叫欲加之罪麽?聞輝是聞家三代裏唯一一個嫡孫,他死了,聞閣老或許不會如何,畢竟其他庶房子孫也是他子孫,可聞老夫人會瘋,聞大夫人會炸,她們會下意識的將責任往媳婦頭上扣,不然自古克夫克家一詞是哪來的?屆時作為遷怒的對象,哪怕齊惠妍往日再受她們喜歡,也不會因為喪夫而受憐憫,隻會坐實她克夫之名,若然知道她與聞輝同一日亡故,這一頂畏罪自殺的帽子,齊家可戴不起,齊渲更擔不起。」


    女人的情緒是無法估量的,再講理的人,一旦遇到重大變故,也會下意識的尋找發泄口,聞輝能被慣成那樣,也未顯得聞家主母多有治宅之能,又是一門被捧出來的賢惠人而已。


    她們應當比誰都清楚,這對小夫妻的真實狀態,如此一來,便也不會憐惜喪夫的齊惠妍,隻會怪她攏不住丈夫,讓丈夫整日不著家,最終導致了這悲劇的發生。


    齊渲升遷在望,此事一發生,若然處理不好,別說升遷,末了能給他落個貶謫,貶出京都有可能。


    他不會甘心的。


    淩湙道,「段高彥一開始就想拉他入關閣老陣營,隻他與聞府有姻親關係,便迂迴的從其妹身上入手,恰好其妹又一心想幫兄長達成入閣願望,這麽一拍即合的,便與段高彥做了局,可能一開始她並未想要弄死聞輝,隻不過事趕事的,讓她不得不動手除了他。」


    胡濟安思路跟了上來,「以齊渲的資歷,他要入閣少說得再有個十幾二十年的功夫,段大人能這樣肯定的予他承諾,定然是有什麽倚仗?您說他與關閣老有交情,那是不是就可以這樣想?這其實就是關閣老開給齊渲的條件?他在用此條件挖聞閣老的牆角?」


    淩湙笑著點頭,「關謖手上未必沒有人,隻是他跟聞高卓鬥了一輩子,不管是挖了他多大的牆角,隻要成功了,就是他贏,所以,齊渲不是非必要,他要是當自己是別人非要不可的一盤菜,那隻會讓自己陷入死地,他此時必須認清的事實是,自己隻是聞、關二人鬥法的媒介,他若認不清,想兩頭賣乖,那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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