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儲,立誰?


    難道在朝的與在野的,終於達成了一致理念,決定支持同一人?


    這與山門信念有悖啊!


    直到他在淩湙這裏碰了壁,接連接收到了來自淩湙的試探,心思百轉,一念千裏,他遲淩湙一步的,推敲出了山門師長們背後的深層目地。


    胡濟安大駭,甚至都不知道怎樣接話,怕一個疏忽,就讓山門陷入淩湙的語言陷阱,從而落入背動之境。


    他需要去信與山門師長溝通,商量調整對淩湙之策。


    短短瞬息,讓他領教到了淩湙的心思縝密,更驚駭其人的智策敏銳。


    他想,便是山門師長們那邊,怕也低估了這個寧氏子的沉穩。


    這就不是一個見小利就上鉤的人,也不是憑一塊招牌就會趨上前的短視者。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甚至憑此優勢進一步推測出了山門背後的真實用意,然後針對此用意,開出了他的身份價碼。


    這樣清醒的認知,落在一個尚未發展起來的小兒身上,又是何等的令人震驚?


    就跟買玉開天窗一樣,甚至你都不需要整片切割,就知道這塊玉的價值高低,而淩湙給胡濟安的感覺,就如此。


    驚愕交加,納罕中帶著撿到寶的巨大欣喜,讓胡濟安壓都沒壓住臉上的表情,激動的抖著美髯,鄭重迴復,「公子,這需要吾師及山門尊老們拿主意,某會一字不漏的將您之意傳過去,公子若然誠意相交,便請稍待些時日。」


    淩湙頷首,抬眼欣慰,「不愧是麓山書院出來的,你是除了殷先生,第二個能跟上我思路的人,胡先生,山門背景撂一邊,單就你這個人而言,我亦是願誠意相交的。」


    胡濟安扶膝而立,垂手苦笑,「得公子肯定,是老夫之幸,今日既投敗北,改日待得師長迴復,某再攜信而來,公子,老夫這便走了。」說完便欲轉身離開。


    一院子人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見二人似說定了某種交易,商榷著下次再來?


    寧琅再一次陷入了之前的困窘,他茫然四顧,發現與他一樣癡傻者不少,看天書似的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眼神交流,後爾塵埃落定。


    我需要解釋,真的,你們聰明人不帶這麽玩的,寥寥幾句話,說定了啥?請打開天窗說亮話,魯鈍者真心傷不起。


    陳氏揪著怡華公主的胳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特怕眼前的胡先生惱羞成怒,等見人轉身欲走,一聲挽留差點脫口而出,但在這之前,淩湙先出了聲,「且慢。」


    叫住了人,淩湙方扭頭與陳氏道,「您這坐了半天,該迴屋歇息了。」


    再迴頭,便招了袁來運,「把他們帶出去,主院這邊戒嚴,府門處留人觀察,隨時注意今日街巷動靜,若有人上門,無需通傳,直接帶過來。」


    袁來運拱手領命,一院子寧氏子不管願不願意的,都被持刀的府衛給挾著出了主院,寧振鴻焦急的望著寧振雄,卻愣是在淩湙喝斥過他之後,一聲不敢吭,低著頭就跟著眾人身後往外走。


    寧振雄挺著身體跪的板正,眼巴巴的望向上首處的淩湙,不知如何張口。


    他知道自己平庸,卻從來沒如現在這般,這麽直觀的感受到平庸之人,連求人都張不開口。


    挺大的個子,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沮喪的似要嚎啕。


    淩湙頓了一下,抬聲吩咐酉一,「帶他去園裏練練,試試身手。」


    寧振雄瞬間抬眼,激動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噗通一聲立即又給淩湙跪了下來,咚咚咚的叩了三個頭。


    寧琅也很替他高興,上前囑咐他,「好好表現,真要選上了,你的前途也就有了。」


    寧振鴻立刻拉著寧振熙往園裏跑,想要近距離看酉一去試寧振雄,有機靈的寧氏子也跟著一起跑,唿啦啦的全去了主院旁邊的樹園。


    淩湙輕掃了一眼寧琅,發現他是真心替寧振雄高興,並不因他是庶房長子而心生隔閡,陳氏都不滿的皺了下眉,就他樂嗬嗬的也欲跟著去看,結果似想到了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遺憾的頓了腳,又迴到了淩湙身邊。


    院中清理一空,陳氏和怡華公主都迴了內室,淩湙也懶得再移步去偏院,便帶著人往東廂房去,內裏已經收拾好了桌椅,陳氏甚至叫人趕置了一桌席麵,淩湙卻吩咐人給他沏了一壺濃泅的茶來。


    連軸轉了一日夜,他這身體不似成年人那樣耐受,雖腦中清醒,到底也感到了一絲疲憊,坐下之後灌了濃濃的一盞茶,寧琅也跟著灌了一盞,幾方落坐之後,這才預備說事。


    胡濟安是沒預料淩湙這麽不拿他當外人的,張口就爆了個密計,驚的他立刻起身,欲避嫌而出。


    這是他能聽的麽?行事也太隨意了。


    可當他看到淩湙閑適的倚在上首,眯眼休憩,旁邊寧家三爺一副常態樣時,才凜然體味出其間的另一層意思。


    淩湙並不怕他將密計宣之於人,或者,他是篤定了自己不可能涉密。


    為何?


    胡濟安緩緩的又坐迴了原位,沉吟半刻,失笑搖頭。


    是了,從他報出麓山書院開始,淩湙這裏無論他們能不能合作成功,事關他方的謀算,他都不可能對外人言,甚至他連向老東家袁芨,都不可能告之。


    一切都蓋因了,在野的立場,隻要淩湙針對的是在朝黨,就算在野方暫時沒能與淩湙達成一致,也可做坐山觀虎鬥,享受第三方視角帶來的觀後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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