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湙被她問的啞然,過一刻才道,「當然算話的,你們嫁了人,不正好有依靠了麽?又能過難關,又能得夫婿,多好的事啊!」


    裏麵這時也有姑娘敢開口了,「可是,可是我們想嫁的是有家有業能養得起我的,這裏基本都和我們一樣,頭無半片瓦,叫我嫁了,還能有好日子麽?五爺,北境安居,肯定有娶不上媳婦的人家,我也不要太富貴,就是想有個家,有個晚上能睡覺的地方,可這些人都沒有啊!」都是逃難來的,身無分文,地無二畝,怎麽能嫁?


    淩湙被問住了,一時沒話說,酉一還在旁耳語,「那邊十一二歲的也搶,咱總不能叫那些沒長成的女娃娃也嫁了?太小了。」


    淩馥在旁已經聽傻了,她也是姑娘,難不成也要在此地匆匆嫁人?


    她張著嘴哭喪著臉望向淩湙,「湙哥兒……我、我,也要嫁?」


    此議到這算是入了死胡同,淩湙揮手叫她們先離開,自己迴了車旁發呆,蛇爺捧著熬好的馬骨湯來,「別想了,來,先喝湯,喝飽了興許就有主意了。」


    那邊等著他忙完,好來說話的小夥伴們一見他有空喝湯,立馬唿啦啦圍了上來,個人手裏都揣著塊餅,眼巴巴的往淩湙車上望,蛇爺笑噴,站起來抹口袋,一人發了一把椒鹽胡豆,他其實挺樂意看到淩湙身邊有同齡人圍著的。


    淩湙在他們中間看到了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天真單純,望著他的眼神充滿討好和依賴,好像有他就有命一樣的,毫不設防,沖他笑。


    蛇爺從酉一那裏知道了平西玉門兩縣的作為,此時也嘆,「作孽哦!」


    淩湙喝著湯就著餅,聽身邊的孩子說從湯裏撈到了筋肉,嚼起來特別香,然後問淩湙碗裏有沒有,他可以幫他去鍋裏撈,這就引了旁邊人笑話他,說他可以脫了褲子進鍋裏撈,興許就能撈個大肉上來,一時惹的所有人發笑,互相推搡著擠作一堆。


    這些幾歲到十幾歲上能僥倖活下來的孩子,從災情開始就沒輕鬆過,之前擔心被人當糧吃了,日日過的提心弔膽睡也不敢睡,直到遇見淩湙,他們才又有了笑容,因此,個個都想在淩湙麵前表現,希望能叫淩湙看中了收到身邊,雞哥的威武他們聽說了,所以都存了個念想,希望能有雞哥那樣的運氣。


    淩嫚靠著旁邊嘆氣,抱著手裏的餅子對淩湙道,「五哥哥,你要是我母親生的就好了,那在京裏享福,能大塊吃肉的就是你了。」


    她跟淩湙熟了,不像淩媛那樣說話前會思考,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淩馥糾正過她,說淩湙年紀比她小,她不能叫他哥哥,可淩嫚仍改不了口,就一直五哥五哥哥的叫。


    淩湙耳朵一動,問她,「你這說的什麽話?京裏享福的怎麽能是你母親生的?」


    淩嫚搖搖頭,眼神迷茫,「我就是睡著了聽母親說的,她昨天跟小嬸娘為了一塊布吵起來了,晚上臨睡時嘀嘀咕咕的罵了一頓,我那時候困了,沒聽明白,反正就是我母親有依靠,小嬸娘沒有。」


    淩嫚的小嬸娘是衛氏,衛氏就是他現在名義上的娘,大房的妾,按換子協定來講,京裏的那個應該是衛氏子,可衛氏又不像有子傍身的,對他冷淡不說,甚至很懼怕無子的錢氏,叫他一度猜測留京的那個淩家子是錢氏的,然而,錢氏的兩個兒子早已成年,上了斬監名單,她根本沒可能再冒個孩子出來。


    可如果是淩嫚嫡母林氏的,那按年紀算,倒是真有可能,那錢氏的淡定又從哪裏來?在一家子隻能挑一個留種的幸運裏,誰都想留自己的孩子,淩家又不是單傳,同齡裏差不多的總有幾個,怎麽單單留了個庶出?


    從一開始淩湙就覺得淩家有問題,那時不及細想,現在有空琢磨了,真越琢磨越不對勁。


    淩湙慢慢喝光了手裏的湯,心念一動,對蛇爺道,「去把劉嬸叫來。」


    有些宅門裏的陰私,瞞得過外麵人,卻絕對瞞不過同一個屋簷下的女人。


    三房劉氏,也就是淩馥的娘,按淩家的輩份他該叫她三嬸,然而淩湙就沒當自己是這家的,因此,對她隻冠了姓氏叫人。


    劉嬸很快來了,她身後還跟著紅了眼睛的淩馥,包括她自己,臉上都一副焦慮色,想來是聽到了消息,為女兒的婚事著急。


    果然,她一到,就對著淩湙要跪,叫旁邊的蛇爺伸手扶了,淩湙沖她擺手,指了一旁充當凳子的大石頭塊,「坐,劉嬸不必急,那事最終我還沒定,不會草草叫馥姐兒嫁了的。」


    劉氏雙手合十,泛紅的眼裏充滿感激,「湙哥兒,我們家再是落魄,馥姐兒也不能在半路上不明不白的跟了人,你瞧著她幫著你忙前忙後的份上,定要救救她,嬸兒感激你,真的,嬸兒一輩子都記著你的好。」她兒子沒了,隻剩了這一個閨女,要是也沒了,那她就不能活了。


    淩湙點頭答道,「我會再想想的,一切等麽雞他們迴來再說,現在愁也沒用,反正咱們一時也不急著趕路,你先收了眼淚,我有話問你。」


    劉氏這才抹了眼淚,正正的坐直身體,望著淩湙道,「哎,哎,你問,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淩湙挺欣賞她的直爽,也正因為她是頭一個敢反抗淩老太的,故此,他才會允許淩馥帶著她插手些隊裏的雜事,目前看來安排的都不錯。


    淩湙問她,「你們淩府當時有幾個稚齡孩童?或者我直接問了,當時說要留個苗的時候,你們淩府有幾個候選?」肯定不可能說誰是誰,這麽多房,分家還要吵個架,何況是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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