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往前走,一秒都不敢停頓,更不敢迴頭。


    我知道,很多我恐懼的東西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隻要我不去迴頭向自己反覆驗證它們存在的痕跡,它們就不存在。


    對,我告訴自己,我恐懼的東西都不存在,我隻要一直朝前走,完成我現在要幹的事情。


    就像我在被我爸扭送到二十中學後的每一天裏我對自己所說的話。


    早上太困了,堅持一下就好了;老師下課就跑了,那我追到辦公室問不就行了;晚上作業沒做完,淩晨三點睡好像也不是太晚。


    現在我勸自己——把最後一個伺服器斷聯,然後我就去找柳江,說什麽都要讓他陪我直到世界末日。


    末日裏,我也用柳江就在前麵來勸自己。


    飯好難吃,想想過去跟柳江吃了什麽;好冷,起來把過去的書本燒一燒,但絕對不動和柳江相關的;好睏,那就快睡吧,萬一醒來就能再見到柳江呢?


    現在我真的見到柳江了,他就在外麵等我。


    是我主動要求這麽做的,因為我想去真正的現實裏看看真正的柳江。


    我深吸一口氣,把臉朝向他家的方向。在我側過腦袋的一瞬間,耳語聲迅速從我的身邊遠去了,那些我看不見摸不著的「人」隱起了自己的身形,都在等我的下一步打算。


    最後一處伺服器在柳江的家裏,這怎麽看都有蹊蹺。


    但做事最忌諱自己先給自己下馬威,人總是要往好了想,所以我告訴自己,可能這次就是會很順利地完成。


    柳江的家距離學校不到兩公裏,是老城區,路上除了門市房就是樹,沒有什麽特殊的建築,如果天氣好,那從這條路走起來是很不錯的享受。


    我走在綠蔭覆蓋的弄堂裏,盡全力勸自己,這隻是我要去柳江家裏的某一天。


    太陽時不時從雲層之後冒出來,但帶不來溫暖與明亮,它像一張白亮的臉,麵無表情地窺探著我,而我又不敢去直視它。


    還有一條街口,柳江家所在的自建房就要到了。


    口袋裏的手機一直沒有震響,我知道他跟我一樣緊張。


    隔著校服口袋握了握手機,我選擇不去主動聯絡他。


    一轉角,那棟我無比熟悉的小房子出現在了視線裏。


    平房頂,略有西洋風格的建築邊角,旁邊是連接錯綜複雜的老城區圍牆,院裏的梨樹長得茂盛,開滿白色花朵的花枝已經高出了牆頭。


    在我邁入這片地區之後,我的身後好像忽然之間關上了一扇門,一路一直繞在我耳邊的竊竊私語聲忽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發麻的寂靜。


    在意識到寂靜降臨的一刻,我當場停住了腳步,但這個世界似乎在瞧著我的眼色,風適時的吹了起來。


    我頭頂的梨花枝條晃了晃,有一隻小到幾乎瞧不見的白粉蝶撲閃著翅膀飛到半空,落在了二樓露台上。


    走這裏——這是我心裏的第一個想法。


    我記得我沿著牆上去找柳江的經歷,無論是在如常計劃之內,還是在現實中,有時候我不想讓他家裏人知道,或者是幹脆想要異想天開一點,都會選擇走窗戶。


    現在這種敵在暗我在明的情況,走窗戶確實比走門明智一些。


    雖然做起決斷當機立斷,但我心裏總感覺需要有人來給我一些力氣,在翻過矮牆,來到梨樹下時,我從校服口袋裏掏出手機來,給柳江發送信息。


    ——「我從窗戶進去應該可以吧?」


    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聽起來或許會讓他擔心。


    我連敲退格鍵,選了一個比較中庸的態度。


    我說:「我走窗戶。」


    手機收起來,我重新攀上矮牆,窗台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上次我帶著炸雞叉骨來這裏找柳江,竟然一次沒能成功跳上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一下姿勢,腦海裏模擬了幾次騰空的感覺,接著飛身向前。


    起步還行,但落地沒有我想像得那麽完整,我用的力氣稍微有點大,飛躍的高度比我預判遠,我邁開腿剎閘,才沒直接用胯下迎接陽台欄杆。


    我兩隻手按在欄杆上,安定了幾秒鍾,接著猛迴頭朝室內望去。


    這棟房子裏理所應當的沒有,至少眼前這個房間是如此。


    窗簾半掩著,房間裏沒開燈,屋外天色雖說也不怎麽亮堂,但足以把屋子裏顯得宛如黑夜。


    我壓低身子,房間裏沒有其他人。


    窗簾半掩著,房屋裏沒開燈,陳設說不上淩亂也說不上整齊,看起來就是柳江臨時出門後會有的樣子。


    我試探著去推窗戶,卡扣沒鎖,玻璃窗應聲而開。


    我半蹲在窗口,又是幾秒鍾的停頓,確認房屋裏沒有異常的響動之後,我壓低身子鑽進來,把窗戶關上。


    房間裏有些微自然的聲響,聽起來像是每個人童年的午後時分都能聽見的練琴響聲。


    四下打量,我沒看到伺服器的蹤跡。


    在教學樓裏時,我也聽到了如此從隔壁傳來的日常響聲,但說不出為什麽,在那裏有著過分煩悶的感覺,在這裏卻沒有。


    我從窗台上一躍而下,試著在房間裏找到伺服器的存在。


    在先前兩個地點時,伺服器都是以異常突兀又十分之明顯的形式存在著的,我幾乎沒有花時間去找,它們就那樣直接出現在了原地,現在居然沒有直接放在我能一眼看到的地方,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開始從我胸腔向上席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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