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以和柳江平視的高度。


    而柳江一直以來的態度,一直以來的選擇,就是我該去學習的。


    不是他活得不夠用力,而是一直以來我太過於幸運了,因為太幸運,所以我不知道正常的生活該是什麽樣子。


    甚至平凡在我的眼裏都成為了不幸。


    那天之後,我感覺我的人生開始迴潮了,我接到了一家我一直以來想去的公司的麵試通知。


    麵試結束,很順利,我第一時間給柳江打去了電話。


    電話裏他聽完我的描述,忽然對我說:「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因為高興的事情給我打電話。」


    我的笑容忽然就停住了,柳江發覺好像說的不那麽好聽,馬上補充:「以後經常打給我吧!」


    我以為我的日子會這樣好下去了,直到那一件事的發生。


    第76章 楊平生,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那一年客觀來說,並不是我人生裏好過的一年。


    但從主觀意義上講,那大概是我有限記憶裏最最快樂的一年。


    麵試機會寶貴,我花了十足的力氣準備,雖然效果呈現上用力過猛,不過麵試官還是給了我一次機會。我很快正式入職,拿著在同城實習崗位中略高一些的工資,開始了人生自救。


    我爸媽那邊——四五十歲重迴職場是個挑戰,隻要沒報憂就是喜事。


    這一段時間裏,柳江一直陪在我身旁,我像是個忽然從象牙塔走進人間的初學者,他帶著我吃蒼蠅館子,帶著我用社交軟體買優惠券。


    他能輕易說出臨近我學校五公裏半徑內哪家餐館好吃,哪裏有低價甚至免費的live現場,也能找到一些廉價的放映廳,帶我看上世紀的歌舞片,還有一些小眾科幻片。


    有的電影很有趣,但大多數不知所雲,不過耐著性子看下去,我漸漸也能理解一些他的欣賞模式了。


    總之那段時間我忽然懂得了生活的意義,我從高處掉下來的結果不是摔得粉身碎骨,而是落迴了人間,開始過我從來沒有過的生活。


    感覺還挺好的。


    我也第一次開始正視起了我與柳江的關係。


    某一天柳江來接我下班,我們走在cbd的樓座間,聊些有的沒的,迎麵而來遇見了同專業的同學,我先看到了他。


    彼此打完招唿以後,他的視線飄向了站在我身側的柳江。


    白頭髮,貝斯包,在肅殺的冬日裏穿著一身漆黑的皮衣,不讓人矚目都難。


    柳江本人的性格和他的外貌反差很大,在我同學和他對視的一刻,他馬上笑著打了招唿。


    同學猶豫:「這是哪位,介紹下?」


    柳江的笑容僵住了,目光轉向我。


    我自若地對他說:「對象。」


    那年頭,同性戀也不算什麽稀奇事了。同學恍然大悟,互相寒暄了幾句之後,我們相互錯開繼續趕路了。


    柳江的臉悶在圍巾裏,好一會才抬起來,他對我說:「你從來沒這麽叫過我。」


    「是嗎?」我急著上地鐵暖身子,「那以後多叫。」


    我對那一天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隻記得樓之間風口處的烈風吹得人臉皮發癢,直到很多年之後迴頭看,我才發覺那是我離幸福的具象化最近的一天。


    距那以後過了一年,柳江還在連城北京兩地跑,其實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在跑音樂現場,見我倒是其次。


    或者說,他已經不需要用重複見我來確認彼此的心意了。


    一年以後的某天夜裏,我忽然收到了他的電話。


    三個月前,柳江終止了他所有的活動,因為奶奶摔倒了,前往醫院檢查時,醫生告知老人的身體狀況不佳,需要住院。


    三個月時間裏,她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柳江在麵對她時總是笑容滿麵的,會在病房裏彈吉他給她聽,但在離開醫院後,會停在公交車站旁發呆。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不請自來地迴去過一趟。


    醫院門口的公交車站牌下,他低著頭坐在長椅上,連我站在他旁邊三米遠的地方都沒發現。


    猛地看到我之後,他先是一愣,接著嘴角直接向下去了。


    他非常無措。


    即使是個在生活裏顯得自洽的選手,麵對生死依舊無比茫然。


    他對我說過:「如果奶奶不在了,那我最重要的人就隻剩下你一個了。」


    所以在接到那通電話以前,我一直在做準備,我搜索了許多幫助朋友脫離親人逝去陰影的資料,也詢問過身邊的人。


    但麵對著深夜話筒裏的抽噎,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後來迴想起來,我感覺我也不需要什麽安慰的話語,隻要柳江知道我在就足夠了。


    他隻需要我在。


    所以我也知道,如果我能在身邊陪伴著他,他一定會更加安心。


    那時,我家的經濟狀況已經開始逐漸轉好了,父母甚至給我計劃著再買一套二手別墅。


    我的主觀意願是用不著,畢竟我不會結婚,和柳江住又能需要多大地方呢?


    隻是關於柳江的事我一直沒有鼓起勇氣跟他們講,我聽他們倆興致勃勃地討論,隻顧低頭扒飯。


    當時我已經入職現在的公司快一年了,頂頭上司出了名的嚴苛,尤其對實習生,有傳言說他除了病假一律不給。


    我親自去請假的時候,他倒是沒有傳言裏那麽兇惡,隻是一動不動盯著我的臉,連續問了三遍姓名和工號——好在最後還是把假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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