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門’麵有些陳舊,顯得破敗不堪,‘門’前有四根大柱子,頂著三尺長的房簷,中間兩扇黑漆漆的大‘門’,緊緊地關閉著,‘門’楣上麵有一塊大黑匾,上書“王氏書舍”四個大字。這兒比較偏僻,沒有官軍巡邏,但附近有幾個像是平民的人來迴轉悠,分不清是官軍的密探還是義軍的耳目。


    王龍頭拍了拍‘門’,好一會兒大‘門’才慢慢開了,一個年輕人堵在‘門’口,擋住王龍頭幾個人的去路說:“這是‘私’人住宅,請你們不要進來。”王龍頭左右看了看,近處沒有外人,壓低聲音說:“除暴安良。”那年輕人一閃身,輕輕地說:“掃清韃虜。請進――”把王龍頭幾個讓進了祠堂,又趕緊關上了大‘門’,守在了‘門’裏麵。


    公韌悄悄迴頭一望,‘門’裏邊有五六個年輕人,個個手執快槍,抖擻起jing神,緊張地戒備著。


    穿過了一個大院,又進了一個大屋。屋裏一個二十七八歲身穿長袍的年輕人正在指揮著幾個年輕‘婦’‘女’縫製一麵大旗,旗上有青天白ri圖案,白ri上有12個叉。西品認得清朝的龍旗,可沒見過這樣的旗幟,就問那年青人:“這青天白ri是什麽意思?”


    那年輕人說:“這青天白ri,說明我們造反,以後建立的社會就是一個沒有貪官汙吏,沒有黑暗社會,就是要建立一個清朗朗的為老百姓說話的社會。”西品又問:“這十二個叉是什麽意思?”那年輕人又說:“這些叉代表幹支之數。也就是一年到頭,天天都是光明的ri子。”公韌說:“說得真好,我們老百姓就是希望過上這樣的好ri子。”


    王龍頭趕緊對公韌說:“你知道這是誰啊!這是我們的大才子,旗幟的設計者,陸皓東先生。”


    陸皓東連忙謙虛地說:“不才,不才,隨便想的,隨便想的。”公韌看到陸皓東中等身材,身體略顯孱弱,白淨臉,相貌平平,但他的眉宇之間‘露’出了一股剛勇之氣。


    西品說:“我略微會點針線,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陸皓東說:“我正為縫不完這麵軍旗而著急呢。你能幫忙最好,來吧!來吧!”


    旁邊有一張方桌,一個麵目清瘦的黃臉中年人正在起草一份討滿檄文。上麵寫著:“為吊民伐罪,誓眾出師,昭告於天下曰:嗚唿!皇天不造,降‘亂’中邦,滿清以塞外胡種,盤據神州,越二百五十有一年。覆我宗社,‘亂’我陵寢,殺戮我父母,臣妾我兄妹。喪昧人道,罔有天ri。九萬裏宗邦,久淪傷心慘目之境,五百兆臣民,不共戴天履地之仇。閱及近茲,益逞兇頑,荼毒迫害,不遺餘力。舉天下之膏血,盡贈四鄰,割神州之要區,歸之萬國。yin兇酷虐,熾於其前,刀鋸鼎鑊,隨於其後。立足無地,偷生何從。罪惡滔天,奇仇不赦,普天同憤,草木皆興問罪之師,動地興悲,魚龍亦感風雲之會。


    昔拓跋氏竊號於洛,代北眾胡,猶不敢淩我漢族。滿清入關以來,恐吾漢人心存光複也,凡屬要害,悉置駐防,監視我漢人之耳目,使漢人永遠降為滿清之奴隸而後快。心如蛇蠍,行同虎狼,其罪一……”


    公韌看完了討伐清廷的八大罪狀,連唿道:“該反,該反,清廷太可惡了,我們一定要起來推翻它。不但我看了應該起來造反,誰看了也要起來造反啊。這位先生,你寫的文章太好了,說出了我們的心裏話。”


    王龍頭趕緊介紹說:“這是我們的大筆杆子,清朝秀才,朱淇先生。”


    朱淇趕緊站了起來,對王龍頭拱了拱手說:“不敢,不敢,在下動刀動槍不行,隻能舞文‘弄’墨了。”公韌趕緊說:“看先生的學問,確實不同凡響,以後有請教的地方,還要請先生不吝賜教。”朱淇連忙說:“哪裏,哪裏,都是同黨同派的人,哪裏還有這些客套,互相指教,互相指教嗎!敢問你讀過幾年書啊?”


    公韌一聽,趕緊討教地說:“在下隻是略微讀過幾天書,不認得幾個字的。”


    那朱琪又說道:“你會不會‘吟’詩啊?”公韌急忙迴答:“字才認得幾個,哪會‘吟’什麽詩啊。”朱琪說:“那我給你‘吟’幾句你看看怎樣,也好給我指教指教。”說著,搖頭晃腦地‘吟’道:“身逢‘亂’世舉筆槍,王氏書舍賣文才……王氏書舍賣了文才……”‘吟’了半天卻再也‘吟’不出下麵的兩句來。王達延等不及了,說:“你快‘吟’啊,你‘吟’完了,我還要進屋去聽命令呢?”


    “你懂什麽?”朱琪一摟山羊胡子說,“詩這種東西,思慮越久得之越工。”


    公韌心裏有些好笑,這也算不得什麽好詩絕句,有心給他續下去,又怕掃了他的興,隻能是裝傻,耐心地等待。


    這時候,一個豐姿俊美的年輕人出現了,對朱琪說:“容小弟代為續貂可不可以呀!”朱棋臉上一笑說:“那就太好了,朱琪洗耳恭聽。”那年輕人指著朱琪的胡子說:“胡須八字成官樣,”複指著其長衫說:“三尺咁長光棍皮。”


    王達延聽了哈哈大笑說:“好詩,好詩呀!”朱琪聽了卻有些羞愧。


    王達延趕緊對公韌介紹說:“這位就是陳少白先生,真是才思敏捷,智慧過人,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有風流才子之號,就是出語尖刻,說話不讓人,人多害怕。這不,剛才對朱琪先生就沒有客氣。”


    朱琪趕緊找了個台階下了:“年輕有為,年輕有為,老夫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呀!”


    王龍頭趕緊介紹公韌說:“副帥,這不,我帶來了我的一個兄弟,公韌先生,快來拜見伯理璽天德的副帥,陳少白先生。”


    公韌趕緊朝陳少白拜了拜,說:“陳帥,你好,在下不才,現在王龍頭手下聽令。你以後打聲招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陳少白拍了拍公韌的膀子說:“咱們造反是為了推翻清朝,建立合眾zhèngfu的大業,不是為哪個人幹的。都是年輕人,說話不必客套,有什麽說什麽最好。”


    陳少白,1869年出生,6歲入‘私’墊,到少白步人青年時,適美國教會哈巴牧師來廣東開辦廣州格致書院(即嶺南大學前身)。1888年開始招生,少白第一個報考,並被錄取入學。讀書期間,陳少白的三叔陳麥南常攜多種西文譯本給他閱讀。少白從中看到世界局勢的變化,並接受了西方先進思想的啟‘蒙’。


    1890年,陳少白赴香港前,經廣州傳教士區魚魚的介紹,認識了當時正在香港西醫書院(雅麗氏醫院)讀書的孫中山,兩人一見如故,談得十分投緣。後經孫中山介紹,並得西醫書院教務長康德黎批準,陳少白由廣州格致書院轉到香港的中醫書院就讀。從此,他們便朝夕相處,結為知‘交’。與此同時,他們又認識了尢烈(順德縣人)和楊鶴齡(中山縣人),彼此誌趣相同,抱負一致,立誓“驅除滿人,實行大同、四人一心、複國是從、至死不渝、務求成功”。


    陳少白和王達延、公韌兩個打過招唿,又進了一個大屋子。


    屋裏有七八個人正吵吵嚷嚷,見陳少白進來了,趕緊向陳少白討要進攻的命令。這個說:“時間到了,還不動手。”那個說:“說幹就幹,事不宜遲,你沒看到外麵的清狗子偵探嗎?要是晚了,走漏了風聲,那就麻煩了。”


    陳少白也有些著急,朝大家擺了擺手說:“諸位龍頭、安勇管帶、民團首領,雖然咱們事先計劃的‘挺’好,可是計劃不如變化快,千人當家,一人做主,咱們得聽從命令啊。伯理璽天德(即總理)還沒有發布命令呢,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有的人見王龍頭進來,趕緊打招唿:“王龍頭來的正好,一路辛苦了,趕緊坐下,歇歇,喝口水。”


    王龍頭大大咧咧地說:“沒來晚了啊,別耽誤了正事。”


    公韌和大家見過麵後,一些人嘰嘰喳喳地又在焦急地等待著伯理璽天德的命令。


    王龍頭悄悄地給公韌介紹著起義的頭目。公韌突然看到了,有兩個人上身穿著安勇的褂子,下身穿著老百姓的‘褲’子,這不就是吳大興和他手下的一個兵麽。公韌雙手略微一拱,對他施了一個禮說:“原來吳隊長也是同道中人。想不到,想不到啊!”吳大興笑了笑,對王達延和公韌一拱手說:“實不相瞞,自從香山一別,陳少白先生就來到我處運動,我和少白兄一見如故,再加上你這層的關係,我們哪能不從呢!”


    公韌又問道:“我們三合會,原來就是反清複明,趙義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卻不知吳大哥原來是清軍軍官,不知為何也要反抗朝廷?”


    聽公韌問起起義的原因,吳大興似乎很有氣,氣憤地說:“甲午海戰時,兩廣總督李瀚章大量招收軍隊,戰爭結束後,遣散了士兵七成多。我們被遣散的士兵不服氣,被留下的也忿忿不平,都說,要解散就一齊解散,要留用就全體留用,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為何不一樣的待遇。現在我們都沒有飯吃了,看來也隻有走這一條道,已經沒有別的道路可走了。和我們一塊兒造反的還有鄭金部下的一部分安勇,還有省河裏鎮濤、安瀾兩兵艦,到時候和我們一塊兒起事。”


    公韌又問道:“他們都是有飯吃有餉拿的士兵,這我就不明白了,他們為何也要造反呢?”


    吳大興說:“這個事我就不知道了。”陳少白接過話頭說:“要說這個事就複雜了,孫文先生最為清楚,首先是民族矛盾,滿清zhèngfu500萬人,統治著我們漢人4萬萬人,這個矛盾由來已久,早晚得解決,早晚得推翻這個**的清朝。再就是現在的中國越來越弱,就連小ri本都打不過,更別說是西洋鬼子了,這樣的zhèngfu還有什麽盼頭。再就是老百姓是越來越窮,吃不上飯的人越來越多,官‘逼’民反。再說軍隊上也不是鐵板一塊,滿人和漢人之間,官和兵之間,那些深刻的矛盾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公韌興奮地連連叫好:“好,好,不管怎麽說,到時候兵艦上大炮一開,清軍裏士兵再一齊造反,準把清狗子打得暈頭轉向,落‘花’流水。好啊!好啊!”


    王龍頭又指著另外兩個年長的老百姓說:“你可別小看他倆,他倆是三元裏的民團頭。”


    公韌心裏一驚,說:“是不是過去為了鴉片和英國鬼子打仗,打得英國鬼子丟盔棄甲的三元裏民團啊。”王龍頭說:“就是啊!”公韌興奮得連連拍手說:“那好,那好,民心不可違。老百姓都起來造反,一人一口唾沬,也把大清皇帝給淹死了。”王龍頭說:“還有香山民團,廣州起義後,他們立即占領香山、順德、新安各縣,聲援咱們。”


    王龍頭又悄悄對著公韌的耳朵說:“我發現了一個重要情況。”公韌問:“什麽重要情況?”


    王龍頭小聲說:“主力軍怎麽還沒來。”公韌問:“什麽主力軍……誰是主力軍?”


    王龍頭說:“楊衢雲帶領的3000敢死隊啊,就算他們在城外,城裏也應該早就派人來聯絡啊。三合會的丘四、朱貴全招集了新安、深圳、鹽田、沙頭的3000骨幹在香港集中,應該在昨天在廣州外集結,作為首先發動衝擊的敢死隊,怎麽沒見他們的影子呢?”


    這時候陳少白湊過來對王龍頭說:“這正是伯理璽天德憂慮的事呢,丘四、朱貴全的3000敢死隊人數最多,武器最jing,他們不來,這廣州城恐怕不好拿下。現在駐紮在廣州城內的八旗綠營及各營勇,數量在萬人以上。據我們的探子來報,他們好像已經聽到了什麽風聲,除了上街的,都在營內磨刀擦槍等候命令。我們要打吧,主力不來,難以奏效,要是不打吧,這城裏的幾千人恐怕很難保密,隻要有人走漏了風聲,多少天的準備,全泡湯了。”


    陳少白的話大家都聽到了,有的人在著急地歎氣,有的人在煩躁地跺腳。


    這時候,進來了一個穿著西裝,儀表不俗的中年人。他留著短發,粗濃眉‘毛’,雙眼皮下一雙大眼睛十分明亮,特別吸引人的是方正的鼻子下留著一字短髭。


    眾人一下子都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喊:“伯理璽天德,我們怎麽辦?”“伯理璽天德,我們到底該怎麽辦?”他卻處‘亂’不驚,不慌不忙,和氣地對大家說:“坐下,都坐下,我有事和大家商量。”


    大家都隨便找個凳子坐下了。


    公韌問王龍頭:“這位是誰?”王龍頭說:“這就是孫文啊,他就是我們的伯理璽天德。”


    孫文對身後的一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人說:“纘太兄,你先說說吧。”


    謝纘太對大家抱抱拳,不卑不亢地說:“列位龍頭、安勇管帶、綠林好漢、民團首領,情況萬分危急,我就長話短說。剛才飛鴻兄(楊衢雲)來電報說,3000敢死隊員早已坐上了小火輪,整裝待發,從香港頃刻之間就可以兵發廣州。隻是在出發前提了一個小小的條件。”


    謝纘太說完,一雙猶疑的眼睛掃視了大家一圈。


    陳少白急得直拍桌子:“什麽時候了,你還黏黏糊糊賣關子,楊衢雲有什麽事就直說嗎!又不是外人。”謝纘太這才抱了抱拳說道:“好,那我就直說了吧!他們說,他們說把伯理璽天德的職位讓給飛鴻兄,他們才能發兵。”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議論不停。這個說:“不行,他憑什麽?”那個說:“臨陣要挾,小人作為。”陳少白按了按手,大家靜了靜,陳少白說:“請問謝纘太,謝大哥,我不明白,你說的他們,指的是什麽人,是指的丘四、朱貴全兩個人,還是其餘的什麽人,請說出他們的名字來?”


    謝纘太一陣子支支吾吾。


    陳少白又急了,把桌子擂得山響:“你倒是說呀,大敵當前,十萬火急,哪有功夫聽你拉老婆舌頭,貽誤軍機的責任你擔得起嗎?”


    眾人也都齊聲大唿:“你倒是說呀,快說呀。”


    (yu知謝纘太說出一番什麽話來,且聽下迴分解。感謝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請收藏,請評論,請投‘花’,請投凸票,請動一下金手指,點一下頂或者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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