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公韌和韋金珊兩個人手拉著手,說著拉著,就和早已相識的老朋友一樣,走了沒有多少時候,就到了破敗的公家村。韋金珊稍微掃了一眼,滿村裏殘垣斷壁,沒幾間好屋,所謂的好屋,也就是一些竹片為骨架,裏麵抹上了一層泥土,竹門竹窗,房頂上蓋了些茅草,也就成了屋。村裏除了竹子茂盛以外,別的樹也是稀稀拉拉,橫七豎八,沒幾棵長得直溜的,滿目不是垃圾就是臭水溝,還有幾條滿街亂竄瘦骨嶙峋的笨狗。


    又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公韌的家。公韌的家有兩間破草房,門口一塊小空地,空地上放著一垛稻草、爛木頭之類的燒柴。進了屋裏,簡直就是徒有四壁,屋裏壘著一個灶,灶煙熏得牆上黢黑,一張三根腿的破桌子,另一根腿用木棍子支著,靠在了牆上,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桌子兩邊放著兩條東倒西歪的長凳,一張破爛不堪的床上,爛棉絮裏裹著一個哼哼唧唧的病人。


    公韌上前對床上的老人說:“爸爸,我迴來了,還給你帶來了一個好朋友。”老人慢慢地扭過了頭,用昏花的眼睛看著韋金珊,嘴裏不利索地說道:“好啊,我就喜歡你交朋友,我和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就朋友一大堆了。”


    韋金珊走上前去,施了一禮,仔細觀察著老人的臉,發現老人麵目浮腫,臉色發青,並且腿上已經腫得老粗,心想:男不穿靴,女不帶帽,看來,老爺子的病情,大概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治了,但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對老人輕輕地說:“老爺子,大夫瞧過了嗎,不知你得了什麽病?”老頭子哈哈一笑,坦然地說:“除了嘴上沒有生病以外,其餘什麽地方都有毛病。治病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摁下葫蘆瓢起來。我這輩子,什麽大的場麵沒經曆過,能活到今天,已經是萬幸了。哈……”


    韋金珊心裏驀然一驚,想必老爺子是行伍出身,隻有軍人才有這樣的豁然大度,才能這樣看輕生死,不過既然是行伍出身,為何淪落到如此地步?於是輕輕地問:“不知老人家在哪裏從過軍?”


    老人沒有迴答,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岔開話題說:“公韌啊,還不趕緊給客人預備飯。”


    公韌忙活開了,用清水洗過豬肉、蔬菜,洗好切好了,刷過鍋,往灶底下塞上一把柴火,用火石打著火紙,一股濃煙冒過,灶底下竄出了火舌。公韌先把豬肉熗熗鍋,再放上了幾塊蔥、薑,頓時一股蔥薑的香味就彌漫起了全屋,在吱吱拉拉的響聲中,公韌又用勺子翻了幾下,倒上了蔬菜、清水,灶底下又添了些柴火燉了起來。


    公韌又三步並作兩步,到鄰居家借了一罐子酒,又從床底下翻出了幾支香,然後把桌子上的書、筆、硯台、紙往桌子裏頭推了推,又從門外找了個破瓦罐,裝上土,插上了三炷香點上,放在桌子上,對韋金珊伸著手說:“大哥!你請—-”韋金珊也客氣地說:“你請――”然後兩個人雙雙手拉著手跪到了桌子下邊。


    韋金珊對著香火說:“我,韋金珊,今年一十九歲,今天有幸和公韌兄弟邂逅相遇,真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如果我今天不和公韌兄弟結拜金蘭,那真是愧對天地,愧對生我養我的父母。我和公韌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請劉玄德、關雲長、張翼德諸位先人明鑒。”


    公韌也對著香火說:“我,公韌,今年一十八歲,今日和金珊大哥一見,就被金珊大哥的豪俠氣概所折服,我不和金珊大哥結拜兄弟,誰還和金珊大哥結拜兄弟?公韌家窮,雖然請不起劉、關、張諸位先人的牌位和聖像,但是你們桃園結義的精神卻永遠留在我的心中。我和金珊大哥願和你們一樣,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說完,倆人對著三炷香一起情真意切地磕了三個頭。


    老人的臉上流出了兩滴激動的熱淚,高興地說:“好啊,好啊,從今以後,公韌多了一個大哥,又多了一個幫手。”


    公韌和韋金珊又對著老人磕了三個頭。


    韋金珊說:“老爺子,您是公韌兄弟的爹,當然也就是我的爹了,我就叫你一聲爸爸吧,請受兒子一拜。”老人激動地說:“好啊,好啊,謝謝,謝謝,我老不老的又有了一個兒子了,福氣啊!福氣啊!”


    鍋裏的豬肉、蔬菜沸騰得冒起了氣泡,滿屋裏飄蕩著肉香的氣味兒。公韌和金珊拾掇了拾掇,好不容易才把三根腿的桌子支到了病床的跟前,公韌又嚐了嚐豬肉,樂了,撒上了一把鹽,一鍋美味算是煲好了。公韌把勺子伸進了鍋裏,連湯帶肉盛了一小盆,然後熱氣騰騰地擺放在桌子上。老頭子早就忍耐不住了,大聲地叫著:“開席了——開席了——”


    公韌和韋金珊互相謙讓了一番,一人坐上了一條破長凳。公韌先把一點兒酒倒在了一個有一個大豁子的破黑碗裏,然後搬起了老爹的頭,給他灌了進去。


    老人長長地品味著,好半天才長出了一口氣:“好酒--好酒--”公韌又用筷子夾了一塊豬肉,塞進了老人的嘴裏。老人慢慢地咀嚼著,好半天才說:“好香的肉啊!好吃,好吃,我怎麽覺得一輩子都沒有吃過這樣的肉呢!”


    公韌和韋金珊麵麵相覷,公韌感覺到兒子真是無能,老父親一年不知肉味兒,都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使得這個家庭太貧困了。韋金珊也感覺到,窮人的日子真是艱難啊!和那些路有餓死骨,朱門酒肉臭的豪門相比,他們哪裏知道窮人的難處,難得自己有機會,體驗到了窮人的日子,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喝了幾口酒,韋金珊放鬆了警惕,那破長凳禁不住亂顫,早顫斷了一根腿,把金珊一下子朝後摔去,就在快要著地的一霎那,金珊下意識地丹田用力一挺,兩腿生根,身子竟在失重的情況下,慢慢地定在了那裏,然後身子晃了起來,晃著晃著重新找到了平衡,慢慢立了起來,衣服上竟沒有沾上一點兒土。


    老爺子看到了這一幕,心裏一個激靈,大叫一聲:“好功夫!好功夫!”


    公韌趕緊過來,看了看金珊身上,問:“摔著了沒有?”又踢了那條破板凳一腳,罵道:“都是這條破板凳,掃了我們的興。”韋金珊說:“雖然是個擺設,但是沒它也不行,我給你修理修理。”說著左手拿過板凳,右手拿過那根斷腿放在斷開的茬口上,輕輕一插一搓,那條板凳腿又完好無損地插在了斷茬上,舊顏色竟被捋去了一層木屑,就和新的一樣。金珊把板凳放在了地上,坐上顫了兩顫,說:“這不挺好嗎!”


    驚得公韌有些目瞪口呆,老爺子也直咋舌。


    韋金珊也學著公韌的樣子,扳起了老人的頭,敬了老人一個酒,然後說:“恭喜你老人家,今天還有一件大喜事。”老爺子忙問:“哦,喜從何來?”韋金珊說:“今天公韌兄弟交了桃花運,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看上他了。”羞得公韌紅了臉,急忙擺著手說:“哪裏的話,哪裏的話,八字還沒有一撇呢。”老爺子精神大為振奮,說:“哦……趕快給我拉拉,到底是怎麽迴事?”


    韋金珊就把西品姑娘丟玉墜的事講了一遍,老頭子還是有點不相信,嘟噥著說:“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這不是天上掉下一個金元寶,砸了咱的頭嗎。”韋金珊對公韌說:“還不快把那手帕、玉墜拿出來讓咱爸高興高興。”


    公韌不好意思地把那手帕、玉墜拿出來讓老爹觀看。


    老爹讓公韌正過來看,反過來看,越看越看不夠,激動得臉上的皺紋一個勁地哆嗦,顫顫巍巍地說:“你爸爸沒本事,兒子有運氣也行啊,這是我一輩子的心事啊!好了,好了,我閉上眼睛心裏也就安心了……這位姑娘沒說是哪裏的人嗎?”


    韋金珊說:“西品姑娘說,她就住在西家村的當中,她爹叫西順玉。”老爺子想了想說:“這是西家莊西順玉的姑娘啊,沒想到,沒想到,小時候我見過這姑娘,長得又機靈又水靈,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小姑娘長成大姑娘了。”停了一會兒,老人又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也把這個事給我好好拉拉,省得我悶得慌?”


    公韌就把集上買肉,西品受辱,自己相救,金珊又打抱不平的事說了一遍。


    老頭子一邊聽著一邊罵:“真是壞人當道,好人受氣,氣死我了。”老頭子又對公韌說:“你是不是挑個好日子,到西品家去提親?”


    公韌歎了一口氣,說:“還提親呢,就憑咱家,窮得兩個蛋子叮當響,憑什麽提親?”


    老頭子說道:“再窮,咱也得去提親啊,要不,你先上鄰居家借身衣裳,去西品家看看?西品的爹西順玉原來我也認識,別看是個貢生,可為人正直,看得起窮人,也不是賺貧愛富的人,隻要西家答應,以後咱再想辦法。”


    韋金珊從腰裏掏出了5兩銀子說:“你先拿上這5兩銀子,把提親的事辦了。以後的事,我再想辦法。”


    公韌一見銀子,吃了一驚,急忙推辭說:“哪能讓大哥破費,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韋金珊把銀子放在了桌子上說:“你我都是兄弟了,哪裏還有這些客套,要是不好意思,就算我借給你的算了,有錢時再還我還不行嗎。”


    公韌隻好點點頭把銀子收下了。


    韋金珊說:“那麽,明天你就去提親吧?”


    公韌說:“婚姻大事,還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挑個好日子,找一個媒人去提親自然是了。”


    韋金珊笑著點著公韌的鼻子說:“你得抓緊了,夜長夢多,可別叫外人搶去了。”


    (公韌到底去沒去西品家提親,且聽下迴分解。感謝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請評論,請收藏,請給小紅花,請給凸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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