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如此舉動不單殺得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亦有些措手不及。正在談她的選題呢,她跑了,會議怎麽辦?


    徐新啟見狀,知道追出門是不可能的。隻得奔到窗邊,推著那扇玻璃窗,高聲連問“去哪兒”。他的心緒自是一派淩亂,真不知該怎樣挺過這個尷尬的場麵。


    同樣手足無措的蔣憶瑤跟了兩步在後頭,親見了厲鳳竹那抹身影“嗖”地往視線盡頭一鑽,就再也望不見了。扭頭看,滿屋子的人,或站起身子,或抻了脖子,誰也沒法能控製住好奇。幾個人湊一堆竊竊私語起來,根本顧不上別的事了。


    呂乃文顯然也是受驚的。身為厲鳳竹的引薦人,他的處境比起徐新啟來,也好不到哪裏去。因此,首先地幹笑一下,想讓大事盡量地化小:“一個人肚裏的才華,總是和性情的古怪分割不開的,甚至還很成正比呢。我雖然早有預感,這位密斯厲不會是個按常理出牌的,卻也未曾料想過會瀟灑得這樣……”


    王富春被無禮地晾在一邊,起初自然是十分氣憤的。不過,稍稍地一轉腦筋,便認為這是送上門的機會,他籌謀了許久的計劃,總算有了十分站得住的借口了。臉上盡管還維持著怒意,其實心底裏卻早已竊笑起來了。因之誰的麵子都不給,隔著許多人,就衝著徐新啟大吼道:“這就是你身為新聞部主任的管理水平嗎?你對手下的調教可真是好啊!”


    一時間,這屋裏真可謂萬籟俱寂。大家連抬一下眼皮,都是抱著小心翼翼的態度。


    徐新啟心裏是打翻了五味瓶,臉上則像是打翻了調色盤,緊抿著唇,手扶著窗子,半晌不曾動過一下。


    厲鳳竹是很反常,但王富春也不正常呀。突然要開會,一開會就拉著臉不斷找茬。再去聯係外聘副主編的態度,蔣憶瑤心裏就有了一種強烈的直覺,甭管有理沒理,必須先去壓製住王富春的氣焰。因就往前一步,打破了沉默:“我相信她是有原因的。”


    好,正怕你不冒頭,你倒肯配合。王富春如是想,僵著身子伸出食指,怒然點著她,氣得開始抖顫。恨恨地警告道:“不歸你管!”


    徐新啟在沉默當中,把進屋前厲鳳竹所說的一番話揣想了好幾遍。他有點懂得王富春的用意了,這場會議完全沒懷好意,而厲鳳竹倒是有心要提醒他善自珍重。可是,幾分鍾前把刀子遞出去的人,卻也是她厲鳳竹。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眼前的情景是不容徐新啟繼續去想了,不管為著什麽,他得立刻給句話了。


    因此想著,抬眼看了看蔣憶瑤青筋暴起的額頭,就重複地表示了相同的態度:“我相信她是有原因的。”


    從對待厲鳳竹的失態上,他們三人所取的態度,表明了此刻是一種對峙的場麵。但徐新啟的姿態依然保持著儒雅,因此,盡管王富春的眼刀不斷刺過去,卻有一種打在軟枕頭上的感覺。


    倒是那位不相幹的銷售經理高儉,今天格外地熱衷於表態。竟拍案而起,口口聲聲指責道:“我頂討厭女人脾氣壞,一有個不順心就悶不吭聲地掉頭跑開。這要是在家裏對著丈夫使這些小把戲,那或者是兩口子的樂趣。可工作上也這樣拿腔拿調的,實在讓我瞧不上。可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蔣憶瑤轉過身子,正視著他,挑高的眉眼裏藏著不屑之意。無論是什麽樣的行業,銷售總是一個至關重要卻又很受歧視的部門,更不要說是在文人匯集的報社了。高儉坐得穩經理的位置,就說明他的心眼一定是機敏的。事實也確實如此,在此前除了匯報業務之外,他從不主動跳出來表現自己的。


    但今次卻一反常態起來。蔣憶瑤伸了兩根手指輕輕地揉著自己的耳垂,低眸時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這個家夥果然很會算計,八成是瞧出王富春的心思了,預備投其所好,繼而一石二鳥。此時煽風點火,讓一梯隊的候選人下馬,他作為二梯隊的候選,概率就高了,同時還拍對了話事人的馬屁。對了,還有個不可忽略的怪現象,選題會顧名思義隻針對記者,突然也把他給算了進來,這不正是密謀的鐵證嘛。


    看來,社內心懷鬼胎之人是越變越多了。這與徐新啟的預判基本是一致的。


    蔣憶瑤就思量著,徐新啟既然有能力預見,自然也有能力去平衡。她不能讓這些自私小人得逞,說什麽也要想辦法扶徐新啟上馬不可。因就故意地鬧出一點動靜,衝著高儉連連冷笑起來。


    果然,高儉眼皮子一跳,一陣作揖打拱道:“抱歉抱歉,是高某一時生氣,胡言亂語了。密斯蔣的作風大家都是知道的,舉手投足都是大將風采,毫無小女兒之態。跟您共事,我是絲毫感受不到半分性別差異的。”


    這個人有個很明顯的缺點,但報社中恐怕沒幾個人能察覺到。他是不敢得罪任何人的,但有意無意之中,無可避免地總會得罪女同事。或許,在他眼中從不把女子視為競爭對手,自然就不需要小心翼翼地維持一種好的關係。更可能的是,他打心眼兒裏覺得誇一個女子不像女子,確實是一種正麵的褒獎。


    蔣憶瑤就是要借這個題目發揮一下,便反問他:“評價我不像個女人,算稱讚嗎?”


    高儉被噎得有些牽不動嘴角了,麵上有抽搐的樣子,嘴裏依然在道歉,音量卻一路往下走著:“消消氣,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我不生氣。”蔣憶瑤咧了嘴,端起假笑來,“也是巧了。你頂討厭脾氣壞的女人,我呢也不喜歡話多的小人,尤其是背轉身來話特多的,簡直恨極了。所以,咱倆算是扯平。”


    這話頗有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意味,不斷地有倒吸冷氣的聲音傳來。這樣的動靜越多,便意味著迴味過來的人也越多了。


    “我約了郵局的人,先告辭了。”高儉目光瞪著蔣憶瑤,手朝著王富春拱了兩下,抬腳便往外走。


    “那麽,我也……”呂乃文慢悠悠出聲,推著鼻梁上的眼鏡,站起來低聲道,“我也想告個假,早點兒走。”


    王富春那張一時紅一時綠的臉上,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意來,客套道:“呂先生,我送您。”


    然而,那扇被狠摔的門,就這麽一直緊閉著了。


    約莫過了十多分鍾,蔣憶瑤放慢動作,把手表抬得老高,對著表盤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憋不住,悄聲說了第一句“散了吧”,大家才陸續地離開了。


    徐新啟腦袋亂成一鍋粥,一手扶著額,一手垂在那兒,對著空氣胡亂地抓著。


    最後一個走的是陳燕平,他上午剛聽完賈盡忠的演講,坐在電車上就等不及地動筆做文章了。聽說要開選題會,更是連口水都沒喝上,就把第一稿給寫完了。他可謂是鄭重其事,但任他想破腦袋,也萬萬料不到會議是這樣的結局。混亂的局麵帶給了他不小的衝擊,也給了他很大的失望,身子一時竟有些起不來,隻能撐著桌子,把椅子向後頂開,拖出極為刺耳的噪音。


    隨便拉了把椅子斜靠著沉思的蔣憶瑤,被這聲響驚動了,抬起頭來道:“呦,小孩兒,原來你在啊,剛才都快縮沒影兒了。”她盡管俏皮地說著話,臉上卻擠不出多大的笑容來。


    “原來工作是這樣的呀……”陳燕平像在迴應,又仿佛誰都不想搭理的樣子,喃喃念叨著,便挪出了會議室。


    徐新啟迴過神,隻是睃了一眼他的背影,就又開始六神無主地踱起步來。然後對蔣憶瑤歎了口氣,解釋道:“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入社雖早,主業卻隻是名學生。雖然這幾年又編又寫,還擔了個主筆的名頭,但在我印象中,他從未參與過選題會。要不然是憑他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要不然是我們的討論有了結果再邀他落筆。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麵,他確實是頭一迴經曆。”


    “有些場麵對我來說也是見所未見的。不過,有些人能講理,我就不急於一時一刻非得對質出結果來。”蔣憶瑤說話時,順手便把遺落在桌上的稿紙歸攏在一處。難免的,又想起方才訝然的一幕。她給厲鳳竹幫腔絕不意味著讚同突然甩手離開的做法,而是比起這個,王富春開這個會的目的更讓她憤怒。兩股心火往頭頂竄去,氣得她咬緊了牙關,把剛收好的稿紙一下子又狠狠地甩在了桌角上。


    伴著一聲沉重的歎息,徐新啟蹲下身去撿著。


    蔣憶瑤心頭的這口惡氣,無論怎樣發作,都難以平複下來:“我最恨的便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我看他呀,想去《中央日報》很久了。在咱這兒做得再好,獲益也是有限的。哼,不像友報的社長,曆來由宣傳部長兼任。能運動到中央報去,那可不就成了尚書房行走。”


    徐新啟把稿紙往懷裏一收,抬頭仰視著她。語氣依然保持著平靜,可說著說著,尾音就開始發顫了:“你的憤怒和憂心,我都懂。對於一家報社來說,銷路不好、資金拮據,這些都是一時的困難,隻要心在魂在,總有翻身的一日。但若失去了討論的自由及空間,哪怕外在依然是風光的,可丟了精神,無疑是走在了絕路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津門女記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畫並收藏津門女記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