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道:「如此雖吃苦頭,卻長了一身本事,也是難得。」


    幾個書生隨著押鏢人一路,路途勞累了不少,不過倒是安生。


    幾日後,大夥兒順利抵達了磷州。


    幾人深謝了一行鏢師,留了姓名,隻待鄉試以後迴縣城上再做答謝。


    住進馬俊義家裏人提前賃好的宅子裏時,提心弔膽了幾日,大家方才將懸著的心落進了肚子裏頭。


    馬俊義道:「這朝可也算是生死與共了一迴。」


    趙光宗應道:「可不,往後說來,又是一樁趣聞。」


    大家一同笑了一場。


    夜裏,祁北南在燈下寫信迴去報平安。


    趙光宗打著個燈籠進了他的屋裏來:「家書還沒寫好?」


    「快了。」


    祁北南眼睛落在紙業上,不曾留意趙光宗,待著罷了筆,方才見著人竟連被褥都抱了來。


    「你這是作甚?」


    趙光宗將褥子往榻子上一鋪:「想著路上的事情,怪是嚇人,我來與你作伴。」


    祁北南道:「你都多大的人了,竟是還這般,也不怕人笑話。」


    「一路安順,今兒晚間吃飯時,你們幾人不還在談是不是那老漢扯謊嚇唬人麽,怎的這時候又慫了起來。」


    祁北南半晌不見趙光宗迴答,走上前去,這小子裹著被子竟已經睡熟了去。


    來時緊繃了一路,如今好不易鬆懈下來,又還舟車勞頓,怎會有不睏倦的道理。


    祁北南看著窗前的皎皎明月,桂樹枝在風中輕輕搖曳。


    不知嶺縣今夜的月亮是否也如此皎潔。


    他輕輕吐了口濁氣,不知覺間覺著自己變了許多。


    若是換做昔年,遇上這朝趕考路上的事,他定然熱血不已,便是獨自一人行,也要與歹人鬥一場。


    如今竟是為保安生,連半路返還的主意都能想出來。


    他不由得搖頭笑了笑,許是答應了人,要平安罷。


    第73章


    晚間, 雨疏風驟。


    門窗被號叫的風聲摔得砰砰作響。


    蕭元寶喊了劉媽媽和趙五哥趕緊前去把各屋子的門窗閉好,園子裏的樹木被風颳扯得老長,廊子間盡數是被捲起的殘敗枯樹葉子。


    好一晌奔忙, 才將各間屋子都關上。


    本是還未曾落盡的白幕, 這朝風雨喧囂,籠了茫茫灰暗之色。


    一時間仿佛入了夜一般。


    蕭元寶在屋裏,聽得外頭陣仗大,放了燈罩的燭火也依然有些晃蕩不安。


    他瞧著風雨勢頭, 心裏不得安寧。


    算著日子趕考的隊伍已經去了三日有餘,要是車程快,差不多是能到磷州了, 若是路上行得慢, 隻怕是還在路上。


    這樣大風大雨, 在家中閉上門窗倒是安穩。


    若在外頭趕路, 雨幕糊視線, 泥濘官道不說;風大經行林間方才嚇人, 不知甚麽時候就教風颳倒了樹木枝幹, 砸在人身上可了不得。


    再又遲遲不得歇腳的地兒, 淋濕了身子,那不染風寒才怪。


    蕭元寶夜裏聽著外頭的風雨聲, 總覺得煩悶不已。


    這些日子上心中不大安寧,他便覺著有些怪異, 獨怕是他們在路上遇見不好的事兒。


    昨兒去城中的廟裏燒了幾炷香,又還添了些香油錢, 不求旁的, 隻求他們在路上順利平安。


    去了廟裏心頭稍微安穩了些,誰曉得今日竟又起大風。


    他隻有在心中祈禱, 這場風雨獨隻在嶺縣,就別教趕考的學子吃苦頭了。


    翌日一早,整個宅子見天兒的地方都濕糟糟的。


    園子裏的桂花教夜裏的風雨抖落了個幹淨,秋雨也被颳得東倒西歪。


    累得宅子裏的人好一番打理。


    蕭元寶一頭等著磷州那頭的信兒,一頭又等著家裏來人。


    今年菇子種得多,城裏要吃要買的人家更是多,田懇兩日就要往城裏送迴菜,他好問問昨夜莊子上有沒有受風雨摧殘。


    快午間,田懇才趕著車子過來。


    進宅子裏吃了些茶水,送來了些新鮮的瓜菜還有雞鴨各兩隻。


    莊子上倒是沒甚麽事,隻是村子裏漲了水,把木橋給沖斷了去。


    清早上裏正便帶著人去修補了一番,這才耽擱了好些時辰來城裏。


    蕭元寶下午些時候,預備出門去藥堂子裏拿點百合蓮子家來。


    最近馮娘子有些咳嗽氣虛,家裏正好送來了雞,他想著燉一盅豬肚雞湯送去與馮娘子吃。


    剛到寶醫堂,二姐兒見了蕭元寶,連忙一把將他拉近了內室去。


    「怎了,我今兒個可沒帶吃食。」


    「這時候了,誰還惦記一口吃。」


    桂姐兒道:「我正說要過去尋你。」


    蕭元寶見二姐兒神色不對,連問道:「怎了?可是出了甚麽事?」


    桂姐兒低聲道:「你可曉得陳夫子?在斜街巷那頭置了一間私塾那個。」


    蕭元寶乍聽這人,還有些懵,不過他認得的夫子並不多,忽的又想起了這號人來。


    不就是以前瞧不起趙三哥哥那個老貨麽。


    「我識得的,咋啦?」


    桂姐兒道:「昨兒夜裏我阿祖教陳家人匆匆請了去看診,前去一瞧,方才曉得是陳夫子受了傷。他胸口肋骨教人打斷了兩根,又有些溺水症,阿祖見著人時都半死不活了。」


    蕭元寶聽得睜大了眼:「陳夫子雖名聲不大好,可到底是個秀才,誰膽子那般大,如何敢毆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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