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他父母半夜突發痢疾,下夜的朱貴幫著他將老兩口送去診所急救。


    到診所將父母安置後,看著病床上睡著的二老,王麻子心思活絡了。有菸癮的人見縫就鑽,平時父母把錢把得緊,他少有能偷到的機會,今天見父母這樣,著實心癢難耐。


    於是趁著朱貴不注意便溜了。


    不料深更半夜的剛迴家打開門,後腦勺就被敲了。


    醒來後發現在自家堂屋,身上五花大綁,綁他的是白家的老僕丁二以及一個麵生的女子。


    王二麻子當即明白——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父母今兒那莫名其妙的『拉肚子』搞不好也是這兩人弄得鬼!


    死老頭子丁二用菜刀抵著他脖頸,逼他打電話敲詐米家的總管魏三,以聶文弄嫌分贓不均向魏三訛錢。


    敲詐完,那女的又給他灌藥,他再次沉睡過去。再醒來就在這黑洞洞潮滲滲的地方,而旁邊有個人在呻吟。


    聽音兒是聶文弄,想必也是被用同樣的方式弄來的。


    前幾天聶文弄不見了,到今兒也沒再迴來,恐怕兇多吉少。


    他環顧四周,漆黑一片,但能感覺到不大,周身陰惻惻涼嗖嗖的,如果沒猜錯,這是誰家的窖窨子。


    ·


    夜,九點鍾,手帕胡同籠罩在紛紛揚揚的雪霧之中,賣吃食的梆子聲似有似無地傳來。


    白素寬的身影出現在胡同裏。


    丁二爺還沒迴來,自家大門落著鎖,她拿出備用鑰匙迅速打開。


    剛進院子,一個黑影子猛地從腳底下竄過來,她嚇了一跳定住,原來是隻貓,兩粒閃閃發光的眼睛在夜色中與她對視一瞬,轉身跳上西廂房的屋頂跑掉了。


    她穩了穩心神,隨即朝院子角落的地窨走去。


    北平人有冬季儲存大白菜的習慣,住大雜院的人家用棉被蓋著白菜存放在背陰角落,而住四合院的則會挖一口窖窨存放。


    她檢查一遍,窖窨上的水缸沒有移位,苫布也嚴實,於是放心地往屋裏去了。


    摸黑點上燈,打量屋內可還有什麽能拿去噹噹的傢夥什兒,一架五鬥櫥,一堂碎了鏡子的梳妝檯,牆角放著兩口箱子,箱子裏破罐、破壇、破水瓶子,就連桌上煤油燈碟子裏的油,也已經快用幹了。


    還好,條桌上還有個座鍾。


    她抱起打算走。


    又猶豫著停下腳步。


    該等丁二爺迴來知會一聲,免得以為失竊叫二爺著急。


    放下座鍾打算生火,但煤球不多了,怕是丁二爺明早做飯要用,於是省著不生爐子了。一邊搓手一邊在冷窖一樣的屋子裏踱步。


    少頃外麵傳來開門聲。


    丁二爺踩著雪嘎吱嘎吱迴來了,見屋裏有亮兒,知是她來了,連忙進屋。


    擱下扁擔問:「情況怎樣?」


    她說:「案子不了了之,想必是王林按下去了。」


    「這敢情好。」


    丁二爺欣慰,忽見座鍾挪了位置,警惕道:「有人來過!」


    白素寬赧顏,說旅館房間裏沒有鍾錶,她暫且搬到那邊用一用。


    丁二爺啞然,曉得大小姐這是當完衣裳又要當鍾錶了,也不好說什麽,隻是……


    唉,丁二爺心中嘆氣,窮成這麽個樣兒,還怎報仇吶,唉!


    確實,白素寬這兩天也深感窘迫,報仇是需要成本的,就算不買槍不買炮,但人總得吃飯啊。


    顧了報仇就顧不了謀差事,隻能坐吃山空。


    更何況她和她家目前一窮二白,連『山』都沒有,何談坐吃山空?


    抱起座鍾欲走,忽然想到什麽,問:「胡家那邊怎樣?您這幾日掃聽到什麽消息沒有?」


    「甭提了,那龜孫子一家在掛喜帳,聽說禮拜五嫁女,姑爺是東城周家,闊得很呢。」


    白素寬聞言冷笑,胡筱雲是自家慘劇的始作俑者,母親慘死,妹妹坐牢,而她卻喜氣洋洋嫁人。


    老天豈能如此不公。


    「禮拜五……」她思忖著,「隻有三天時間了。」


    迴憶那天探監時妹妹說的話——


    「胡筱雲上過《朝日畫報》,以山本筱雲子的筆名寫過一篇慶祝日軍侵占長沙衡陽的文章,文章頁麵配有她的照片。這是漢奸鐵證,不過現在十有八九銷毀了,她是典型的牆頭草、變色龍,今年八月之後,一定把家裏所有和日本人相關的東西銷毀了。」


    白素寬推敲著這些話,心中若有所思。


    以牙還牙·先鋪墊後出擊


    茶室與外廳用日式格子趟門相隔,半截的布簾子上繪著一個風情萬種的藝伎正往頭上插髮簪。


    一身和服的山本太太以長柄小茶匙舀出適量粉末倒入碗中。


    特意將有圖案的一方對準白素寬,然後注入沸水,用竹篩拌勻。


    而後優雅地從和服衣襟抽出一塊方巾,襯著茶碗底部遞了過來。


    白素寬稱謝,小口淺啜,然後輕輕放下。


    對麵跪坐著的山本先生於是也放下茶碗,雙手扶膝道:「王桑與正泰君相識多年嗎?」


    白素寬說:「沒有,我今年九月份才由重慶迴來,與胡先生結緣尚淺,承蒙胡先生錯愛,凡事都願意派我操辦。」


    她措辭謹慎。萬一山本與胡筱雲父親過去交情密切,那胡父身邊有哪些親信或許山本也知曉。


    所以她盡量在時間線上不誇大,隻是狀似隨口地一句『重慶歸來』,讓山本夫婦態度緊張了起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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