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賜準消失了整整七天,連皇帝找不到他的人,盛怒之下差點再次下旨叫京兆尹翻城去尋,所幸韋應時幫他說了一車的好話,泓遠帝這才稍稍消氣。


    韋應時應付完泓遠帝,自己也是一肚子氣,下朝後家也不迴直接來到太府寺卿府,見了韋知雨後直接開門見山,“葉賜準舍得迴來沒?!蘇羽茗死了他究竟要頹廢多久?!知雨,不是爹爹說你,你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婚後也是百般恩愛,這才出了多大點事,就值得他這樣拋家棄妻不知所終了?!你們的日子究竟是怎麽過的!”


    韋知雨低頭不語,隻是慢慢地給韋應時奉茶,看他喝了茶消了些氣才迴道,“羽茗姐與賜準畢竟是微時夫妻,感情深厚,如今再怎麽著也是生死別離,他為羽茗姐守靈幾天也是應該的,這些陛下那裏不理解,但爹爹您也不理解麽?我這個葉夫人的位置是怎麽來的,父親您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賜準不過是緬懷一下發妻,又不是要與女兒和離,您何苦動這麽大的氣?”


    聽韋知雨這麽一說,韋應時才緩過神來,也是,他要的是葉賜準為他建功立業,如今葉賜準認真聽話,與韋知雨也恩愛有加,自己的目的基本算是達到了。而且蘇羽茗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出了這樣的意外也不是他所希望的,於是向韋知雨說道,“如果他隻是單純緬懷一下,就由他去吧。隻是有一條你要記住,葉賜準可不僅僅是你的夫君,他還是陛下的臣子,為父的女婿,他肩上的擔子重的很,不要舍本逐末、因小失大!”


    “父親的話女兒記住了,等賜準迴來女兒定會好好勸慰他,絕不會耽誤陛下和父親的大事的。”


    聽到韋知雨這樣的承諾,韋應時終於放了心,這才願意離開迴家。


    韋知雨看著父親的背影,眸子漸漸變得渾濁不清,父女親情,從他奉詔迴京那時起,便漸漸變味了吧……


    葉賜準並沒有遁世,也沒有尋短見,而是把自己關在淩雲峰河穀的茅屋裏,閉門不出。葉沁渝帶著學誠和心言,輪流在門外一刻不停地看守著他,生怕一個不留神讓他尋了短見。


    房門忽然打開!


    葉沁渝看著胡子拉碴的葉賜準微微吃驚,“小準叔,你……”


    “曹英澤在何處,我要見他。”


    “他、他自然是在涇陽侯府,小準叔你若是要見他,迴家換件衣服再去吧。”


    葉賜準也不聽勸,頭也不迴地上了馬,再次疾馳而去,學誠自覺地上馬,跟了過去。


    涇陽侯聽聞下人通傳後連忙趕了出來,見葉賜準來勢洶洶,隻得問道,“不知葉大人因何而來,犬子當下不在府內,如有事老夫可代為轉知。”


    “侯爺,葉某此番來見不見世子爺都不重要,我是來找您的。”


    “這……老夫與葉大人素無往來,不知大人找老夫所謂何事?”


    “侯爺您也是去了濱州的,敢問您見到世子爺的時候,當真隻有他一人麽?”


    “這、這……尊夫人殞身北江之事眾人皆知,老夫見到犬子的時候,自然是隻有他一人,葉大人何必明知故問。”


    “既然羽茗的生死已無懸念,那大家就沒必要耽擱了,應是一起返迴長興才是,可為何侯爺您要興師動眾另先乘一艘船迴來,不與世子爺等人一起呢?”


    “這……唉,犬子傷心過度,不忍就此離開北江傷心地,所以耽擱了些時日,老夫朝中有事,自然是先行一步。葉大人痛失所愛,心情悲痛,老夫十分理解,但生者還需多保重才是。朝中仍有諸多事務等著葉大人處理,葉大人不要因私廢公啊!”


    “侯爺,葉某再問一句,世子爺當真不在府中?”


    “那是自然!難道這點小事老夫還要騙你不成?如果葉大人不信,盡管到內堂去搜,老夫必不阻攔。”


    “那倒不必了,葉某相信侯爺。多有打擾,先告辭了。”葉賜準說完,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涇陽侯府,仍是翻身上馬離去。


    學誠還以為他會繼續瘋跑,一路跟隨,不想葉賜準竟乖乖迴了太府寺卿府!學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親眼看到韋知雨出來迎接,扶著他迴了內堂才一步三迴頭地離開。


    次日一早,葉賜準準時出現在朝會之上,泓遠帝倒有些驚奇了,看他雖然有所清減,但卻思路清晰、對答如流,想來應該算是恢複了正常。泓遠帝正狐疑,都說葉賜準與蘇羽茗是生死摯愛,如今一方死了,另一方也就傷心避世了幾日,怎麽看也不像是痛失所愛的模樣。於是便想到,要麽是坊間的傳言有所誇大,要麽是葉賜準已經移情韋知雨,但不管是哪一樣,這道禦賜的姻緣是不會錯的了,由是又對葉賜準多了幾分鍾愛,之前因他避世產生的那點怒氣也散到九霄雲外去了。


    轉眼又是一月有餘,又到了該診脈調整方子的時候。自蘇羽茗死後,葉賜準就無需淨源道長下山為他診脈,而是親自上淩雲峰元清觀找淨源道長看診,大家都知道他是想順道去淩雲峰河穀緬懷蘇羽茗,因此也不攔著,由他去宣泄一下情緒。


    這次診脈淨源看了很久,反複斟酌,眉頭皺了展、展了皺,葉賜準看這形勢以為是自己的病症惡化,便向淨源說道,“道長無需顧慮,是好是壞盡管說來,如今我也沒什麽承受不了的了。”


    “葉施主多慮了,隻是這脈象比貧道預想的要好,但按照你當時頻繁發作的狀況來看,不應好的如此快才是。貧道剛才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多診視了一會罷了。”


    葉賜準一聽,不禁笑道,“莫非道長也有錯診的時候,或者……道長對自己的醫術不夠自信?”


    淨源知道他是在說笑,於是微笑答道,“看來貧道那徒兒對葉施主甚是上心,在施主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如今看來,即使沒有貧道,她也能把你治愈,隻可惜她不夠自信,非要請貧道來擬這方子罷了。”


    “所以我這舊疾先前已被羽茗治好了不少了?”


    “無量壽佛,正是。隻是後來你們匆忙分開,療傷之藥忽然中斷,長期被壓製的病灶一旦沒了牽製,便出現了報複性集中發作的現象,這種情況在重傷病患中甚是常見,看起來像是惡化的模樣,但其實隻是餘毒井噴,無礙大局的。如果當初那藥不停,施主怕是早已痊愈了。”


    葉賜準沉吟道,“羽茗又救了我一次……”


    “無量壽佛。”


    “敢問道長,如今我可算是痊愈了?”


    淨源含笑點了點頭。


    葉賜準狡黠一笑,“如此,我可要辦正事去了。”均輸平準整飭之風已經進入尾聲,泓遠帝估摸著利益受損方也該鬧出點動靜了,果不其然,平靜了多日的朝堂終於爆發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事情。


    太府寺正常安上書奏稱洛安均輸司和平準司中飽私囊,勾結當地商行侵吞貢稅,奏章說說得頭頭是道,連侵吞的是何物、何成色、何質地、何數目都羅列清楚,乍看之下讓人覺得確有其事。


    可是太府寺正隻是太府寺的屬官,他的頭上還有太府寺少卿和太府寺卿兩級主管長官,再怎麽說也輪不到他直接向皇帝奏報,而且越級上報乃是政壇大忌,要麽事態緊急,要麽內部不和,總歸不是什麽好事情,但這件事怎麽看也算不上事態緊急。


    自薛淳樾和葉賜準實施整飭後,一些民間商行的利益確實受損,其中也有不少商行是皇親國戚、各級官員的私家產業,即所謂的“皇商”、“財閥”。這批人的利益受損,自然會有所反抗,這些泓遠帝都是有心理準備的。這次的事件估計就是某些大財團蓄意給均輸司和平準司下套,引其上鉤後反咬一口,借以中傷薛、葉二人。


    本來隻是一件小事,發給大理寺隨便一查再抓幾個人就能完事了,但是泓遠帝卻想借此敲山震虎,警示百官,好宣示他改革到底的決心,所以特地在朝會上拋出此事,要群臣舉薦一個能人作為朝廷特使,親赴東都洛安查辦此事。


    曦王率先出列,認為既然此事是太府寺正常安披露的,而且他在奏折中也將案件說得如此明白,應該是已經偵查到一些內幕了,此案交由他去辦,再合適不過。


    曦王發話後陸陸續續有不少大臣附和,泓遠帝並未當即應允,而是問中書令韋應時的意見。


    薛淳樾和葉賜準總是對他若即若離,不說歸附效忠,也不說分庭抗禮,韋應時早就想借點事情震懾一下兩人了,這正是一個好機會,於是竟然也附和曦王的提議,讓常安赴洛安查辦。


    既然曦王和韋應時都屬意常安,那也沒什麽好議的了,泓遠帝便下旨封常安為朝廷特使,專門查辦此事,洛安一行大小官員不得阻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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