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放心,還沒到那個地步。此處靠近康樂坊,乃是洛安城中心地帶,諒他們也不敢公然硬闖,否則也不會拖到現在都還不敢動手。依我之見,他們是想等到夜深人靜再翻牆進來,結果我們於睡夢之中。蘇小姐,此處可有其他出口?”


    蘇羽茗冷靜了一會,忽然想起一道側門,“此院子是旁邊一所宅院改建分出來的,所以有一個側門與宅院相同,但是上了鎖,不知……”


    “無妨,普通鎖器難不倒我。我們分頭將他們叫醒,然後再去打開側門,借旁邊的院子逃生。”


    不多時眾人已悄然集合在一處,葉賜準雖然失憶,但是對危險的信號還是一如往昔地敏銳,此時他抓緊蘇羽茗的手,將她緊緊護在身後。


    在蘇羽茗的帶領下,眾人終於離開了那所小院,進入了另一條巷子,可此時城門已閉,他們斷無機會逃迴位於城郊的宅院,如此曝露在外,終究還是會被賊人發現。


    正在焦慮之時,蘇羽茗決定繞迴三裏之外的醉春苑,連晉三因為長期接送達官顯貴往來於醉春苑以及他們在城郊的別苑之間,與守城的士兵甚是熟悉,如果由他出麵,以接送醉春苑姑娘為由,應該可以避開檢查,順利出城。


    唯今之計隻有如此,學誠雖對連晉三不熟悉,但既然蘇羽茗能將他當做一個可托付之人,料想此人也在可信之列,便借著茫茫夜色,一路來到醉春苑後門。


    當蘇羽茗出現在連晉三房門之時,他既驚喜又意外,動情之下將她一把抱住!


    “三哥……”蘇羽茗在他懷裏差點喘不過氣來,用力將他推開。


    “難道你不是……”


    “三哥,您誤會了!蘇雨是有丈夫的女子,怎可有違婦道。”


    連晉三不禁嗤笑自己,也是,如果蘇雨是那樣的女子,自己又怎會對她如此傾心,“那你深夜來此,是為了?”


    “實不相瞞,今晚那幾位,是我夫君在海州一起經商的故人。我們的商號受仇家迫害以至於破產,此事我來此謀生時便告訴了您和張媽媽。我本以為商號都沒了,仇家應該會放過我們,可是他們竟派殺手追到了洛安,誓要將我們趕盡殺絕……現在,殺手已經到了我們家門口,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連晉三頓時緊張起來,“既是如此,你們先躲到醉春苑中來,明日我再安排你們離開。”


    “不行,萬一連累醉春苑的姐妹就不好了!我現在迴來,是希望三哥能安排我們出城,出了洛安城,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的棲身之地。三哥如能救我們於水火,蘇雨不勝感激!”說著蘇羽茗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連晉三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心中早已軟了半邊,考慮了一會後點頭答應。


    連晉三在洛安城腳踏黑白兩地,而且醉春苑姑娘的恩客,大多都是往來的顯貴,不看僧麵看佛麵,守城的士兵怎會不賣他這個麵子?他一說馬車裏的是醉春苑的姑娘,士兵便會意地點點頭,收了他一錠銀子後開了一道口子讓他們出城。


    又走了兩三裏地,馬車停在了官道外的一條偏僻小徑上。


    連晉三跳下馬車,向車裏說道,“葉夫人,此地已是洛安城外,你們繼續往東走,便可到城郊的村鎮了,鎮子上日常物品都有,補給很方便。”


    蘇羽茗下車與他道別,葉賜準雖不開心,但最終還是放了她出去。


    時間緊迫也不好說太多,蘇羽茗說了一些感謝之語後便想離開,連晉三鼓足勇氣,忽然上前將她緊緊抱住。


    出於歉意,這次擁抱,蘇羽茗沒有拒絕,連晉三將她擁緊在懷裏,久久不願撒手……


    最後,蘇羽茗還是將他輕輕推開,道了一聲“珍重”後便迴到馬車裏,學誠一甩轡帶,馬車很快便消失在一片蒼茫的夜色中……


    又趕了三四裏路,葉沁渝身子漸漸有些吃不消了,不得已隻得再次停下。


    “沁渝,你怎麽了?”


    借著月色,蘇羽茗看見她臉色蒼白,冷汗直冒,心中大驚,便順勢拉過她的手,搭脈診視。


    脈中之象,分明是有孕兩三個月,胎氣尚未穩定!


    “沁渝!你怎可如此任性!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蘇羽茗又氣又急,不知該怎麽說她才好。


    “沒事的……姐姐你別著急,當心驚嚇到九叔。”


    蘇羽茗氣得眼淚都掉了下來,拉著她的手怪責地看著她。


    “不好,他們追上來了!”學誠聽了聽地上的馬蹄聲,連忙迴報。眾人一陣慌亂,都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我與賜準,所以我們分開走,我駕馬車離開此地,你們就地隱蔽,等情況穩定下來再走。沁渝,賜準和杜鵑,就拜托你了!”


    眾人正在照看這葉沁渝,想不到蘇羽茗拋下這句話便已獨自跳上了馬車,一甩鞭子疾馳而去!


    “羽茗姐!學誠……你快去追!”


    葉沁渝腹中忽然一陣劇痛,但還是咬緊下唇不讓自己痛唿出聲。


    看著躺倒在地的葉沁渝,學誠甚是為難,不知是走還是留。


    杜鵑對她家小姐的舉動又氣又急,迴過神來才記起還要看緊葉賜準,可往身邊一看,哪裏還有葉賜準的身影!


    “糟了!姑爺呢!姑爺去哪了?!”


    葉沁渝腹痛難耐,顫抖著說道,“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羽茗姐,想來應該一早便察覺到她有意要引開追兵,可能已經事先悄悄迴到了馬車上……學誠,九叔是淳樾的生死摯交,你們在離島的時候也曾結下了過命的交情,現在他危在旦夕,你救是不救……”


    學誠急得眼眶欲裂,握緊拳頭,最終轉身對心言和杜鵑說道,“心言、杜鵑,少夫人就拜托你們了!”說著便狠心離開,借力林間樹木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拉車的馬匹受了驚,失了方向,一直在密林之中轉圈,學誠居高臨下,很快便找到了他們,趕過去一看,隻見葉賜準已經穩坐在駕駛位,蘇羽茗則緊緊地抱住他。


    “葉大人,前麵危險!”


    前麵是一片懸崖,此時要逼停受驚的馬匹已是不可能,情急之下學誠果斷地揮劍斬斷了馬匹和轎廂之間的連接帶,然後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硬生生擋在了因慣性劇烈前衝的轎廂前!


    “砰”的一聲悶響,馬匹已經墜入崖底深潭。


    轎廂停在了懸崖邊,葉賜準和蘇羽茗都毫發無傷。


    “學誠!”蘇羽茗連忙趕過去,緊張地查看他的傷口。


    三人迴過神時,那十幾個蒙麵黑衣人早已悄無聲息地圍了上來。


    學誠把葉賜準和蘇羽茗護在身後,眼神淩厲地舉起了利劍。


    “你們究竟是誰!”


    黑衣人沒有給學誠答案,而是迅速出招,招招狠辣,直逼要害!


    學誠身手再好也寡不敵眾,而且還要顧慮葉賜準和蘇羽茗的安危,放不開手腳,隻能且戰且退,一直被逼到懸崖邊緣!


    眼見就要不支,葉賜準忽然大喝一聲,“你們不是要殺我嗎?那就來懸崖底下找吧!”


    最後,他轉身看了一眼蘇羽茗,然後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懸崖!


    “阿九!”蘇羽茗淒厲地痛唿一聲,竟毫不遲疑地跟著跳了下去!


    兩人的舉動明顯震住了一幫黑衣人,紛紛停下了手中動作,呆呆地看著前方。


    “砰”、“砰”,隨著兩聲巨響,兩人應是墜入深潭無誤。


    學誠跪倒在懸崖邊,雙眼通紅地大喊了一聲,然後也跟著一躍而下!


    見學誠也跳了下去,為首的那人連忙趕到懸崖邊查探,似乎在判斷此處墜崖的危險性,確認幾乎不會有生還可能後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迅速離開了此地。


    葉沁渝等人趕到時,天已微亮,經曆過一場血戰後的山崗尤顯靜謐。


    除了那輛馬車、幾灘血跡,就隻剩下懸崖邊有人墜崖的痕跡……


    杜鵑和心言緊張地四處搜索,一無所獲。葉沁渝癱倒在懸崖邊,就如失去了靈魂,喉嚨裏想喊但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剩餘幾聲沙啞的嗚咽……隨後她終於支撐不住,徹底暈死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三日之後。


    她似乎看到了薛淳樾的麵孔?怎麽可能呢……此地乃洛安,他還在長興。


    再動一下身子,小腹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瞬間傳來,她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麽,眼眶中的淚水已然溢出……


    “沁渝!”薛淳樾見她小臉皺緊,心中湧起一陣痛楚,連忙俯下身去輕輕地抱住她,“別怕,都過去了,我迴來了!”


    真的是他的氣息,他的聲音……


    葉沁渝抓住他的肩膀,放聲痛哭……


    她懷孕之時正遇葉賜準劫難,情緒激變,後又與儀安幾番衝突,積鬱已深,現在又遭遇了這場刀光劍影的變局,身體難支,於是終究與那個孩子無緣……失去孩子固然讓薛淳樾心中悲慟,但更讓他難受的是,葉沁渝身心所受的創傷……身體上的疼痛終究可以痊愈,心靈上的疼痛才更他揪心。


    原來學誠在追馬車之時已向薛淳樾發出飛鴿傳書,薛淳樾知道他們身處險境後不顧一切離開了長興。當初他以為把葉沁渝送出長興這個是非之地會更安全,誰知還是遭遇了不幸,早知如此,他就不該送她離開!


    等她徹底清醒後,薛淳樾便扶她半躺起來,溫柔地給她喂藥。不料葉沁渝卻推開了他的手,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問道,“去崖底找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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