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時候也不易,因為藕粉稠芡不易冷卻,要用勺子慢慢地攪動。沒留神勺子戳住沉在湯底的年糕片上,便拖著它慢慢轉圈。一圈又一圈,像極了他現在甜蜜多情的心思。


    他終於開口說道:「昨晚我不是路過,是特意去接你的。」


    她仿佛是漫不經心,木質小勺仍在碗裏一圈一圈地劃著名,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他:「你等了多久?」


    三小時又十七分鍾。然而他右手的食指與拇指扣著左手拇指撚弄,輕聲說道:「有三個多小時。」


    她這時抬起眼,不知是不是偏著光線的緣故,瞳仁的顏色變深,幽幽暗暗地看不明晰,「接送不是房東的義務。……邵硯青,你這是在追我嗎?」


    她從未用這樣的口吻叫他的名字,他唿吸一滯,連心髒都停跳兩拍。這時舌頭有些僵,隻能重重地點頭。原諒他沒有告白的經驗,本想找個合適的切入點結果卻被人搶先點炮,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曾經絞盡腦汁地設想過各種各樣的場景與可能的對白,在腦中演練過了無數遍。然而紙上談兵終歸是無用,這才起個頭呢,他就被將住了。


    「你比我小三歲。」她托著下巴,眉頭微蹙輕輕地嘆息,「比陶隱還小呢。」


    他險些衝口而出,急急剎住才沒說漏嘴。然而在她的注視下越覺得窘迫,原本打好的腹稿都爛在了肚子裏沒了出路。恐怕是要一敗塗地了,索性豁了出去,「我是認真的。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直到現在。」說到這裏不免有些羞赧,幹脆把自己抖了個幹淨,「其實那時候也不是騰不出房子,可我就想讓你住到這裏。」


    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倒是真沒瞧出他有這樣的心眼。不過要換成別人,她或許還覺得對方有幾分邪念,可撂到邵硯青身上就沒這感覺。算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麽?


    「你願意留下來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他這時不知道自己正在無意識地微笑著,「所有的一切都能和你一起分享,不止是現在,將來也是。」哪怕不碰麵,不說話,隻要在這個半封閉的空間裏,他與她一同分享著陽光雨露,分享著空間與空氣,甚至是分享著相似的情景感觸。細嫩的幼芽以驚人的速度在生長著,從初見時的懵懂驚艷,到相處時的細節點滴。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分分秒秒,從未停止。


    「這是我的想法,從來都沒變過。」他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說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這種即含蓄又熱烈的表白應該言是她生平僅見,而麵前這個男人——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個大男孩,已經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太利索。倘若處理不好,大約會成為他一生的陰影。


    這個壓力大。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一些,「我這個人其實挺糟糕的,要能耐沒能耐,要擔當沒擔當。說埋汰點,就是一個繡花枕頭稻草芯。所以,你能有這樣心意,我真挺感動……」


    邵硯青的臉白了。


    他雖然宅,但好歹家裏的網費沒斷過,也知道上網看看新聞瞄兩眼八卦。十動然拒這名詞他還是知道的,感動歸感動,哪怕是十分的感動,然後該拒絕還是會拒絕。接著按照國際慣例發好人卡了,發完好人卡就沒他什麽事了。他的目光凝在碗裏的年糕身上,耳朵嗡嗡地響啥也聽不見了。眼前像拉跑馬燈似地嘩嘩地飄過長長的條幅,上麵全是宋體特大號字的『你是好人』、『發放好人卡』、『發卡完畢』、『卡拿好請慢走』、『不走拉黑麵壁』……


    陶泓不知道邵硯青的大腦正在經歷怎樣的格式化進程,隻覺得他對著那碗紅豆沙發了太久的呆。叫他,他也沒有反應。她往前探了探,伸手要晃他的眼睛,指尖卻是觸到他額前的發。他的劉海有些長了,尾梢帶著自然卷。她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麽心態,拿手指卷了卷,又揉了兩下,「嘿。」


    漫長的反射弧迴線,他終於收迴神智,此時臉上已經顯出了幾分黯淡。她揉著他的頭髮,玫瑰手乳的淡淡香味飄來,令他忍不住抬眼去看她。


    她手勢微頓,對著這雙黑黝黝的眼眸愣怔了一瞬。她緩緩收迴手,輕笑道:「你這樣看著我,我自覺罪大惡極。」


    他立刻就垂下眼,一邊慢慢地收拾著七零八落的心思,一邊說:「這事不能勉強,我知道。」頓了一頓,又有些緊張地問道:「你不會因為這樣就想搬出去吧。」


    陶泓沒有迴答他。早先陶隱說『一個男人會對一個女人這麽好,百分百是在追求她』的時候她還嗤之以鼻,以『房東真是個好人』來解釋。現在看來,她確實和陶隱說的一樣神經粗壯。


    可是,誰會像他這樣去追求別人呢?哪怕到昨天之前,他也沒有任何的明示暗示,甚至連模稜兩可的隱喻也沒說過一句。她沒感覺到不妥,又怎麽會自作多情?


    隻能說這男人真能藏心事啊!


    他久等不到迴答,滿心的懊惱,但並沒有後悔。他可以努力做好所有的事,唯獨年齡的差距是最無可奈何。


    猶能聽到她低低的嘆息聲,伴隨著玫瑰手乳的香味漸漸淡去。


    他獨坐在桌邊,白瓷碗碗身的熱度由他交錯著的掌紋間密密地滲入他的身體。就著碗沿喝了一大口,仍是有些燙,甜甜膩膩帶著一絲焦味。他吃得很慢,直到連碗底也搜刮幹淨。爾後將餐具仔細清洗,擦拭,放進烘幹機。


    他靠在流理台旁側,在單調的機器運轉聲中慢慢地梳理著思緒。機器停止運轉的時候他已經上樓洗漱,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撲在臉上,連領口也打濕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食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宅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宅包並收藏食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