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一次魏淵被皇帝召見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之內,楊嗣昌的死訊在京城之內掀起了軒然大波,新的九省督師人選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議論的焦點。在這其中禦前紅人、武平伯、鳳陽總督魏淵無疑是最具競爭力的候選人。甚至連京師碼頭上勞作的販夫走卒們,閑暇之餘,都會靠在牆根一邊曬曬太陽一邊信誓旦旦的強調魏淵能夠升任中原督師的種種理由。


    然而朝廷的消息突然自皇城之內傳出,令所有人都感到大跌眼鏡。名不見經傳的丁啟睿成為新一任中原九省督師,崇禎皇帝禦賜尚方寶劍、飛魚服以及督師印信。命其總督山陝、湖廣、河南、河北、山東、四川及長江南北諸軍事。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雖說意外,倒還令人可以接受。畢竟丁啟睿的資曆擺在那裏,出任督師並不為過。


    然後接下來的消息就不得不令朝野上下一片嘩然了,崇禎在任命丁啟睿為督師的基礎上,又一口氣連續任命了四位經略使輔佐軍務。東經略使鄭崇儉,領兵部左侍郎銜,經略山東諸軍事;北經略使楊文嶽,領兵部左侍郎銜,經略河北、山西諸軍事;西經略使傅宗龍,領兵部右侍郎銜,經略陝西四川諸軍事;南經略使楊穀,領兵部右侍郎銜,經略湖廣諸軍事。而普遍被看好接任督師的魏淵,則沒有半點消息。


    被朝廷遺忘的魏淵,忙裏偷閑倒是也過的自在逍遙。這半個月當中,他每天做的事非常單一,不是參加同僚為自己舉辦的酒宴,就是宅在自己的新家裏,在這期間魏淵滿打滿算一共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私事,關於房子。有了田府贈與的家丁和傭人,老舊不堪的宅院很快便煥發出了原有的魅力。這座前內閣首輔李東陽的宅邸原本就是文人居所,很有一番雅士的意境在其中。經過修葺整理之後,亭台樓閣,珠徑通幽,很對魏淵的胃口,這下總算是有落腳之地了。出於某種習慣,他命手下在府門前栽下了一棵槐樹,不知不覺,南召魏家的習慣已經深深根植於他的心中。


    第二件還是私事,那就是納陳圓圓、徐飛燕兩位美嬌娘為妾。與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下了床提上褲子就翻臉不認人的道貌岸然之徒不同。後世而來的魏淵在男女關係上首先講的就是擔當二字,始亂終棄可不是他的風格。不論出於什麽原因,他和陳圓圓以及徐飛燕都發生了關係,因此魏淵安頓下來之後便向兩人直接了當的表示了期望納妾的想法。


    在明代講究三妻四妾,三妻指的是一名發妻,兩名平妻,由於平妻的地位僅次於發妻,在家庭中具有很大的作用,因此必須要通過明媒正娶。如今魏淵身為朝廷正二品的大員,如果要娶平妻的話首先必須要征得發妻,也就是蘇月娥的同意。由於情況特殊,目前也就隻能先納妾了,魏淵的意思是得到月娥的同意之後再將兩人轉為平妻。可沒想到這兩位絕色佳人聽完之後一致表態,那妾可以,但絕對不當平妻。


    陳圓圓本就是江南歌妓,指望著年老色衰之前找個殷實之家做妾也就心滿意足了。如今竟然有督撫一類的封疆大吏納自己為妾,而且還是魏淵這樣勇武有為的英俊少年。別說是做妾了,就是跟在魏淵身邊當個通房丫鬟她都願意。至於做平妻嘛,陳圓圓清楚自己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因此她從來就沒有過這種非分之想,也不敢去想。


    徐飛燕其實早就對魏淵芳心暗許了,以前隻是苦於她的出身,認為自己配不上魏淵。如今陰差陽錯兩人稀裏糊塗的有了一夜情,薄薄的窗戶紙一旦捅破,那後麵的事就簡單多了。嫁給魏淵,不論是妻是妾,她都一百二十個情願,隻要能服侍在情郎的身邊,她便心滿意足了。當她得知如果魏淵娶自己為平妻可能招致官場同僚嘲笑之時,徐飛燕也堅決要求隻做妾不做妻。魏淵拗不過她們,隻得同意。


    而第三件事,則是一件公事。範尼經過調查走訪,終於和京師內的基督教會取得了聯係,也找到了他那位德意誌好朋友約翰.亞當。不出眾人所料,基督教會中果然有很多豐富的資料。而且自從徐光啟病逝之後,基督教會便由於教眾稀少而經營的十分慘淡,為了能抱上魏淵這條年輕又多金的大粗腿,大量達芬奇和伽利略的手稿繪本被從基督教會搬到了武平伯府,王徵、範尼和那個約翰.亞當立刻在魏淵提供的科研試驗室內悶頭搞起了有關球軸承的專項研究來,他們的目的就是為魏淵製造出更耐用、更方便的球軸承。


    有一次無意間魏淵和約翰.亞當聊起了傳教的事,他就建議說:


    “基督教作為外來宗教,必須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適應本土化。佛教就是很具代表性的例子。”


    約翰.亞當手裏拿著小本,認真的記錄著魏淵的每一句話,在他看來,麵前這位爵士的話就是金科玉律。後來為了傳教方便,他第一時間給自己取了中國名字,由於德語中“亞當”的發音近似於“湯”,“約翰”的發音近似於“若望”,所以亞當.約翰改名叫做了湯若望。


    這一日,京師北京如同往日一般繁華喧囂,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絲毫看不到一絲中原戰亂的痕跡。正陽門外的集市上雲集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商人,江南的絲綢、川地的蜀錦、蘇州的刺繡、山西的布匹、楚地的手工藝品、雲貴的紅木家具,甚至是來自西洋的自鳴鍾和其他稀奇玩藝兒可謂是應有盡有。大街兩側商肆按行業分布,各占一段街道,錯落有致,整齊劃一。剛剛吃過早飯的光景,街道上已經湧動著逛街的人流。待到上午時分,這條街道已經顯得很是擁擠不堪了。


    人群當中有看熱鬧的,有買東西的。由於過分擁擠,時不時便會有人被踩掉鞋子,抑或是被人扒走了錢袋。因此整條街道叫嚷唿喊聲此起彼伏,熱熱鬧鬧仿佛永遠不會安靜下來一般。


    此刻便有一位相貌不俗的年輕男子任憑人潮擁擠著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去,他穿著藍色長衫,手裏拿著酒葫蘆,時不時還會痛飲上幾口,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也不知是因為被人擠的還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在這名醉酒公子的身旁,跟著幾名體型健碩的壯漢,有意無意的在暗中用身體將他護在了當中。這名醉酒公子被人流推到一家玉器店的門前時突然眼前一亮,原本蹣跚的腳步也變得利索起來了,一閃身他進入了玉器店內。


    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店內的冷清,看得出來這家玉器店的檔次很高,不是尋常百姓家能夠消費的起的。此時店內除了醉酒公子之外,隻有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正在和老板說著什麽。


    “我說老板,這墜子可是上等貨色,你可給咱家看清楚了。”


    老板極其恭敬地答道:


    “這個小的自然清楚,成色上乘,公公您盡管開價便是。”


    “一口價,五千兩。”


    老板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這、公公,我也是小本買賣,您看...”


    “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最終老板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般說道:


    “好!五千就五千!以後還要仰仗公公多多關照才是。”


    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一麵美滋滋的接過銀票揣進兜裏一麵滿口答應道:


    “你放心,有上好的物件咱家肯定第一個先想著你這就是了。”


    待到那中年男子離開,醉酒的公子晃晃悠悠的奔著老板走了過去。


    “店家,剛剛那個墜子拿來一看。”


    老板一見來人衣著普通,又是個醉醺醺的酒鬼,於是便很不耐煩的揮手驅趕道:


    “你這廝是哪裏來的酒鬼,趕快走!不然別怪老子不客了!”


    聽了這話,那醉酒公子也不在意。而是慢條斯理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張銀票放在了老板的麵前。


    “這是五千兩,你將剛剛那墜子拿來我看。若是我看上了,便再給你五千兩買下如何?”


    老板看著眼前的銀票被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心想這次是真的碰上有錢的主了。於是趕忙換上一幅嘴臉堆笑答道:


    “哎呀呀!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剛剛言語冒犯了公子。真是失敬,失敬啊!”


    說著他雙手很是恭敬的奉上了玉墜,連聲說:


    “公子請看,公子隨便看。”


    醉酒的公子將玉墜拿在掌心仔細的把玩起來。


    “嗯,晶瑩碧透,溫潤清涼。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玉啊!我要了。”


    說著醉酒公子又從懷裏掏出五千兩銀票拍在了老板的麵前。這下可是把老板美的連北都找不著了,轉手就掙五千兩,任誰都會笑的開花的。然而就在他伸手準備接過銀票的時候,對方卻又將銀票收了迴來。醉酒公子憂慮的說道:


    “哎呀,今日我喝了不少酒,萬一看走了眼豈不是虧大發了。不妥不妥,我看還是改日再來吧。”


    眼見到嘴的鴨子卻要飛走,老板也急了。


    “公子,這可是上等貨色。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沒準您前腳剛走,後腳進來一位就給它買走了。您可要三思啊公子!”


    這下醉酒公子是徹底犯難了,他想了想說:


    “這樣吧,今日我先把這玉墜買下來。但是你要給我寫個字據,如果待酒醒後我反悔了也好找你來退貨。”


    此刻老板一心想著如何將一萬兩銀子掙到手,哪裏還在乎去寫什麽字據。如果真的能掙到這一萬兩,別說是寫字據了,就是讓他跪下喊兩聲爸爸他也願意。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拿著玉墜和字據的醉酒少年心滿意足的走出了玉器店。再次匯入擁擠的人流後,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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