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過了年,但早晚時分冬日的嚴寒一點也沒有減弱的趨勢。亳州府的城門剛剛開啟,守門的軍卒伸著懶腰打著哈欠開始了一天無聊的工作。


    亳州城的城牆算不上高大,甚至比起南陽府來都顯得遜色了許多。但是由於地處河南府與南直隸的交界處,再加上此地水路運輸都極為便捷,亳州府的繁華程度卻還要強過南陽幾分。城門才剛剛打開,便有成群結隊的商旅推著貨物進入了城池。


    “站住!你們幾個好眼生啊,哪的人?來亳州府幹嘛?”


    守門的軍卒懶洋洋的喊住了一隊商旅。


    “啊!小的打南陽而來,想在咱們亳州府內做些生意,還請軍爺通融通融。”


    一位頭戴黑色瓜皮帽的商隊首領說話間就將一兩碎銀子悄悄的塞進了守門軍卒的手中。那軍卒憑感覺掂了掂,臉上露出了些許為難的神色。


    “這...你可有路引嗎?”


    那首領一聽這話頓時做恍然大悟狀,忙笑著答道:


    “有!有!路引在此,請軍爺過目。”


    說著他又取出了一兩碎銀子塞進了軍卒的手中。


    “嗯,有路引就行。進城之後好生經營,不要惹是生非。”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放行!”


    隨著軍卒的一聲吆唿,這支商隊夾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進去了亳州府。等到這支商隊在一家客棧內落腳之後,那首領才將頭上的瓜皮帽摘掉,此人原來就是趙信。由於亳州是周、石兩家的地盤,為了便於行事,趙信帶著十來名弟兄偽裝成了四處遊曆的商戶來執行魏淵安排的任務。


    趙信雖然剛剛年滿十六,但他的個子已經躥高了不少。嘴巴子上也冒起了濃密的胡須,可能是由於長時間從事偵查工作的原因,年歲輕輕的趙信漸漸開始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盡管在魏淵的麵前他依舊是那個愛說愛笑的耍寶高手,但當他需要獨當一麵的執行偵查任務時,立刻便收起了往日的嘻哈,變成了成熟穩重的情報隊隊長。


    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趙信眉頭緊鎖,臉上比以往都要顯得更加凝重一些。就在昨天晚上的酒宴散去之後,魏淵又單獨找了他談話。而當時談話的場景與內容不時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讓趙信難以忘卻。


    魏淵將趙信找來之後,屏退了左右。開門見山的說道:


    “徒兒,我想成立一個專門的情報組織由你負責。”


    “情報組織?師父,我現在就是在負責情報收集啊!”


    “不一樣,這次要成立的組織將會是專業性的。除了情報收集外,你還會負責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


    “不錯,比如說潛入、審訊、抓捕,甚至是刺殺!它將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特務組織。”


    “師父?”


    “我知道今天的話你可能短時間內難以想明白,但是趙信你要知道。接下來我們將要麵臨的都是關乎國家存亡,民族生死的大事。我不能在那些為富不仁,目光短淺的鄉紳地主上浪費太多的時間了。除了正大光明的用道義與法律來懲處他們之外,我還需要一支隱藏在黑暗中的特別部隊,以最小的代價來獲得最大的收獲。”


    趙信呆呆的看著魏淵,今天這些話是他這輩子想都沒想過的事情。但是透過魏淵的眼神,趙信知道,自己的師父是認真的。


    “趙信,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


    沉思良久,趙信用力的點點頭。


    “我知道了師父,徒兒一定會竭盡所能來輔佐師父的!”


    每當趙信閉上眼前,魏淵與自己的這段對話就會一字不差的上演一邊。他推開客棧的窗戶靜靜的注視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自言自語的低聲道:


    “黑衣司...師父這個名字起的倒還真是貼切...”


    不一會兒,隨同趙信前來的十來個弟兄陸陸續續的來到他的房間內匯合。雖然趙信的年紀最小,但不論在職務上還是經驗上,他都是絕對的領導。在趙信簡明扼要的布置了一下任務分工之後,這支秘密潛伏亳州府的特務小隊便迅速的融進了喧鬧的街市中再難覓得蹤跡了。


    亳州府缺兵缺田,但是就是不缺惡人。由於商業繁榮的緣故,在亳州的市集上長期聚集著一大幫閑散人員。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這人一多自然就良莠不齊了。再加上不管是市場還是碼頭都有大把的利益可圖,因此這惡人自然是一抓一大把了。


    趙信等人本著魏淵“不求有惡,但求最惡”的優中選優精神,穿梭在亳州城內的每一處市井之徒可能出現的場所,賭場、妓院、碼頭、市集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在這其中最為神通廣大的莫過於隊長趙信了,他竟然想辦法混進了亳州府的大獄之內,一邊同獄頭們稱兄道弟的神聊一邊不放過任何有用的消息。


    盡管魏淵的要求很是苛刻,但還是有一百名五毒俱全、遊手好閑、且與亳州府沒有任何利害關係的惡人們通過了趙信的嚴格篩選。對這一百人趙信命令手下一概采取秘密見麵的方式,登記了他們詳細的個人信息,並且送給每人一份見麵禮,五兩紋銀,要知道五兩銀子可是夠這些混混們吃喝玩樂一陣子的了。


    這些拿著銀子各個感恩戴德的惡人們隨後又聽到了一個令他們不敢相信的好事,趙信承諾隻要是能提供一條關於亳州府內隨便哪個豪強觸犯國家法度的證據,即可得到五兩銀子的賞錢。這些惡人們大多都是些唯利是圖的小人,聽說有這等好事一個個恨不能挖空心思的去找到任何有用的證據以便換些銀子來耍。


    對於這一百名惡人,趙信一律采取單線聯係的方式。這些人對於趙信等人的情況一概不知,但趙信卻是對他們了如指掌。就這樣,一張由趙信主導,一百名十足惡人編製成的大網漸漸的在亳州府內鋪開了。


    看著白花花的銀子不斷的花出去,一名手下心疼的對趙信說道:


    “大人,那些人提供的證據不管價值大小都一律打賞,咱們帶的銀子可是有些撐不住了。您看是不是...”


    趙信沒等手下說完便一口迴絕了他的提議。


    “對君子要以德服之,對小人則要以利養之。不要吝嗇錢財,大人將如此重要的事交給咱們,咱們一定要辦的漂漂亮亮的!”


    就在趙信隱匿於亳州府內收集豪強們違法亂紀的證據之時,武平衛內也在悄悄的進行著改變。


    為了加強武平衛士卒的單兵作戰能力,魏淵開始每天抽出半個時辰的功夫親自傳授大家心意拳,這種攻擊性強且簡易實用的拳法很快的在士兵們之間廣泛的流行起來。與此同時,由於魏淵與士兵們每日的親密接觸,並不像以往那些指揮使般各個高高在上,因此不長的功夫魏淵在下層軍官中的威信便變得越來越高。士兵們提起這位新上任的指揮使沒有一個不挑大拇指稱讚的。


    負責檢查賬目的範尼等人也漸漸的將看似淩亂不堪的賬目捋出了頭緒來,正如魏淵之前預料的一樣。整個武平衛千戶以上的官員可以說沒有一人是幹淨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謊報軍戶,侵吞軍需物資的行為。翻看著足足摞了三打的賬本,魏淵的心裏犯難了。


    “黃公子,這個你怎麽看?”


    黃軒也已經對賬目存在的問題大致有了一個了解。


    “大人,在下認為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雖然世人嘴上都說要出淤泥而不染,但真正做到之人卻是寥寥無幾的。賬目的事若是挑明了,隻怕整個武平衛從上到下沒有一人能夠置身事外。常言道法不責眾,大人行事還需三思而為啊!”


    魏淵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涉及麵若是太大的話,隻怕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但若是放過了這次機會,隻怕再找機會收拾呂彬可就難了。”


    看著左右為難的魏淵,黃軒也一時沒有什麽好辦法了。就在兩人沉默不語之時,庭院中突然變的騷亂起來,緊跟著傳來了徐飛燕的吆唿聲。


    “喂!你們幾個別在那傻站著了,趕快動手幫忙抓啊!”


    魏淵以為出了什麽事便急忙來到庭院中瞧看,隻見有四五隻老母雞在院子裏亂竄,一身紅衣的徐飛燕毫無淑女樣子的在後麵緊緊追趕著,而幾名當值的軍卒則貓著腰想要攔住母雞逃走的去路。然而由於幾隻母雞四散奔逃,這些軍卒也不知道去攔哪個才好,一時間盡管場麵很是熱鬧,但抓了半天那幾隻老母雞依舊在庭院裏自由的穿梭著,甚至在徐飛燕累的粗氣直喘之時,這些老母雞竟然悠閑的散起了步來。


    徐飛燕雙手扶著腰喘著粗氣,原本她想親手殺隻雞給月娥補補身子,然而一個沒留神竟然一下子放出了五隻母雞出來,這五隻母雞仿佛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會是待宰的命運一般,出了雞籠便瘋也似的跑了起來,徐飛燕追著它們從後院來到了前廳。拿著那幾個不得要領的軍卒她生氣的喊道:


    “你們幾個是木頭腦袋啊!我去追哪個你們就攔著哪個就好了,別自顧自的到處瞎跑!”


    “哦哦!小的知道了!”


    終於在徐飛燕的指揮下,五隻母雞被順利的抓到了。當徐飛燕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轉過身時這才發現了一直站在身後看著自己的魏淵,她的臉“騰”就紅了,趕忙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秀發。


    “見、見過大人!”


    然而魏淵卻像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出神的望著她,徐飛燕疑惑的走到了魏淵的身旁。


    “大人?”


    突然魏淵像是被什麽東西電到了一般猛的一個機靈,他抓住徐飛燕的雙手興奮喊道:


    “有了!我有辦法啦!謝謝你飛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封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傑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傑木並收藏明末封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