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不再推脫,隨著羽輕翎走到一個圓桌旁坐下。


    “朝堂上的事,可還順利?”羽輕翎詢問道。


    雲鶴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有皇家軍的威懾,那群軟蛋,沒有一個敢吱聲的。”


    “神族雲氏,幾千年來都是天選之人。”羽輕翎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向雲鶴。


    雲鶴靜靜地聽著,卻不知道羽輕翎到底想說些什麽。


    “女子也是巾幗不讓須眉,雲鸞帝姬……”


    提到雲鸞,雲鶴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嘴角微微抽搐。


    “夠了。”一聲低到地獄的聲音傳出。


    羽輕翎卻是繼續說道:“這真的是你的本意嗎?”


    雲鶴低下頭,不讓羽輕翎看見他冷笑猙獰的表情:“其實,這就是我的本意。”


    這句話本是雲鶴的心裏話,不知為何,自己就說出了口。


    羽輕翎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明顯地感覺到,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雲鶴了。


    雲鶴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樣不對,還不能與她產生隔膜,否則因為這一步棋,自己布得整盤棋局就要毀掉了。”


    他抬起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好了,不打擾你了,明天我就實現答應你們羽族的事情,很快你就可以迴羽都了。”


    羽輕翎還沒有從剛才的情況裏迴過神來,呆愣愣地看向雲鶴。


    “好了,我走了。”雲鶴笑容滿麵,夕陽的餘暉撒到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低頭淺笑的模樣,溫柔得讓人心醉。


    “雲鶴君,你會恨我嗎?”羽輕翎快速從椅子上站起來,問道。


    兩人一陣沉默。


    雲鶴迴過頭迴答道:“怎麽會?”


    “可是我殺死了你的妹妹。”羽輕翎有些不安,不敢抬頭和他對視。


    雲鶴走到羽輕翎的身邊,一隻大手附上她的腦袋。


    “當時的那種情況,你不殺她,我就會死,你救了我,我為什麽要恨你?”雲鶴輕柔的聲音如春日裏的微風。一句話就可以迷亂人的心智,絕對不是亂說的。


    “我,可是我們之間終究是隔了一條人命了。”


    有一句話羽輕翎沒有說出來:“我們,怕是迴不去了。”


    雲鶴看向天邊,那一抹殘陽已然匿身於山水之間。


    “升朝——”內侍尖叫一聲,立即傳來震天響的聲音迴應:“吾君萬歲。”


    雲鶴第二次上朝,眼睛掃過一圈,大廳內的大臣顯然沒有那麽緊張害怕了。


    昨日早朝,雲鶴並沒有為難任何人,當然,李迎嘛,雲鶴解釋過的,自己並沒有半點想要為難他,他的身份本就是兵部尚書,這種事情不交給兵部尚書,難不成要交給戶部尚書嘛!


    大臣們都在心裏暗罵:“人家李迎都是抱著必死的絕心前去的,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在這裏說推脫責任!”


    趙珀也忍不住想要罵人:“好一個各司其職,把人家的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雲鶴見大臣們的思緒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不過肯定十有八九是在罵自己,看那個趙珀,他一定是罵得最兇的那個。


    他輕咳兩聲,臉色轉為嚴肅說道:“諸位,本君有事相商。”


    大臣們昨日都是見識過雲鶴的厲害的,他說的有事相商,其實他們隻需要點頭哈腰,連連稱是,鼓掌叫好,這就足夠了。


    “諸位,羽族乃我神族之友鄰,我希望我們神族能與羽族建立合作關係。”短短幾句話說得既快又清楚。


    幾位已經準備鼓掌的大臣,兩隻手尷尬地放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雲鶴並沒有給他們消化消息的時間,緊接著說:“諸位,可有意見?”


    掃視一圈,大臣們此時仍處於不敢相信的狀態。


    一秒,兩秒,三秒……


    十秒過去了,大臣們終於迴過神來。


    “萬萬不可啊,君上,我神族近千年的曆史,不能就此消失啊!”一個大膽的大臣站了出來,苦口婆心地說道


    果不其然,和自己想得一模一樣,就連說得話都一字不差,雲鶴一邊模仿著他的語氣,一邊在心裏想著。


    他連頭都沒有抬,隻丟下一句話:“羽族翎殿下此時也在我們盛京,有什麽意見大家去找她商量好了。”


    剛才說話的大臣倒吸了一口冷氣,乖乖閉上了嘴巴,任憑旁邊的人怎麽跟他使眼色,他隻迴他一句話:“你行你去。”


    羽族翎殿下,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年紀高一些的大臣是知道她的母親納蘭諾的。


    當年多次以少敵多,從無敗績,她從神族手中奪取的城池,一隻手是數不過來的。


    即便如此,那些敗在她手裏的神族將軍對她的評價卻是清一色地敬佩,毫無恨意。


    有一位打了敗仗的神族將軍被送上了斷頭台,臨死前說得最後一句話卻是:“納蘭藜將軍不愧是名將,我甘拜下風啊。”


    如果說,隻有這麽一次,我們或許可以認為他是被納蘭諾的美貌所迷惑了。


    可是隻要是從戰場上僥幸活下來的人,無論是逃兵還是有名的將軍,在神族執法官執行死刑時說得最後一句話,全都是:“納蘭藜將軍真是個好樣的將軍。”


    這件事當時在神族傳的沸沸揚揚,被編成大大小小的話本故事。人們喜歡聽,說書人也喜歡講。


    說書人清了清嗓子說道:“納蘭諾將軍啊,可是天降名將,對人又是彬彬有禮,納蘭諾將軍帶領的軍隊從來不殺俘虜,更不殺平民的。”


    說到這裏,周圍的人是越聚越多,大家都很好奇地等著接下來的內容。


    那說書人從桌子後麵走了出來,拿著桌子上的一隻小破碗走了一圈。


    看客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將身上的碎銀子放到他的碗裏。


    一陣“叮鈴叮鈴”的聲音後,原本幹淨見底的小破碗已經裝滿了白花花的銀子。


    說書人看著碗裏的錢滿意地捋捋自己的胡須。


    接著往下講道:“就舉我們神族與羽族最著名的那場戰役,也是是我們神族損失了富裕的似水城的那場戰役。”


    “納蘭諾將軍當時隻有我族一半的兵力,最後卻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客官們紛紛搖頭:“說來說去,怎麽就這些呀?”


    說書人一拍桌子叫道:“大家可別急,先聽我繼續講下去。”


    “這納蘭諾將軍不僅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將軍,更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呢!”


    這話一出便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大家對於強者的想象都是醜陋粗鄙的,這百戰百勝的女將軍怎麽可能會是一個美人呢?


    說書人伸出手來阻止道:“大家聽我說,聽我說下去嘛!”


    “其實納蘭諾將軍啊,還有一個身份,她還是羽族的羽後呢!”


    “什麽?聽說羽族羽後是貌比天仙的絕世美人啊,我三姑的姨媽的奶奶的妹妹的媽媽的孫子的三舅姥爺還見過真容呢!”底下有人起哄道。


    聽見有人見過真正的羽後,那在他們裏麵可謂是見多識廣的人了,大家紛紛圍上前來,聽那人講,倒是把真正的說書人晾在了一邊。


    “哎哎哎,你們聽我說啊,聽我說。”說書人試圖將客官們的目光吸引迴來,提高了嗓門喊道:“納蘭諾將軍對我們神族的子民也是極好,聽說似水戰時,我們神族的平民都沒有來得及撤離,城已經被羽族團團圍住,納蘭諾將軍卻寧願放棄良好的軍機,放了他們出城。”


    “最後統軍將軍戰敗,想要已死謝罪,也是納蘭諾將軍救了他。”


    從這以後,納蘭諾將軍的美名就在神族流傳開來。


    一直傳到了雲鶴的父君,當代的神君耳朵裏,神君本就因為被納蘭諾的大軍打的損失慘重而煩悶,如今竟然有人大力傳頌納蘭諾的事跡!


    神君被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的派刑部尚書去捉拿傳播謬論,大戰之前動搖人心的人。


    聽說當時被捉的人多達上千人,各地區的牢房都已經放不下了。


    關於納蘭諾的這個謠言就從此消失在了神族。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說法:羽族納蘭諾在神族作惡多端,殺人,放火,搶劫無一不做,身為女子整日與軍中男子廝混在一起,聽說她還是羽後,那就太丟於皇族的臉了。


    這個說法受到神君的大大讚賞,不僅不製止流言傳播,還增添人手廣為傳播。


    雖然這根本改變不了神族連連戰敗的局麵,但至少大家都認為納蘭諾是邪惡的,那麽自己這一方就是正義的,他相信正義一定是會戰勝邪惡的。


    直至納蘭諾一路攻進神族盛京城不遠處,神君被嚇得瞬間暈了過去,一覺醒來,卻有人告訴自己,納蘭諾已經死了,他又高興地昏了過去。


    後來醫師來看病,搖搖頭說:“君上一時喜悲過甚,落下了心病,以後怕是不可再操勞了。”


    從這以後神族的朝堂就是由雲鶴雲鸞兩兄妹掌控。


    所以如今大臣們又迴想起了往事,想起了傳言中那個可怕的納蘭諾的女兒。


    要跟這麽一個人談話,在場大臣無不腿軟發抖,即使對方明明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他們也很不願意的。


    大臣們都想得明白,如今這個亂世沒有什麽比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管他神族還是不是神族呢,隻要自己還活著就行。


    議論的聲音逐漸變小,直至消失,雲鶴心下卻是說不出的悲哀:“朝堂之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再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大膽諫言。這是天要亡我神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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