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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事法庭的觀眾席上座無虛席,這樣的場麵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中將的審判上。如果仔細看一下觀眾們雙肩上的肩章,則會讓人更加驚訝,許多人都有著上將軍銜,甚至有幾個人擁有著元帥軍銜。


    “……作戰日誌顯示,在傑利特殿下所率領的後衛艦隊轉向之後,薩繆爾將軍並沒有給予有效的配合,這導致了第26艦隊遭受圍攻並遭受慘重損失……”擁有伯爵爵位的檢察官語氣平緩地完成了陳述,向軍事法庭的法官點頭示意,然後冷冷地看向薩繆爾,前23艦隊司令員,卡林空軍中將。


    被告席上的薩繆爾麵無表情地迴應:


    “傑利特殿下在未經我允許的情況下擅自指揮後衛艦隊脫離戰列線,導致艦隊陷入不利位置,作為戰鬥群指揮官,我不能下令讓前衛和中衛艦隊掉頭跟隨傑利特將軍,這有很大可能導致巨大混亂,把整隻艦隊置於危險境地。所以我選擇讓艦隊右轉咬住敵方後衛艦隊,盡可能牽製對方,減少傑利特將軍的壓力,這已經是我當時可以采取的最有效支援措施”


    檢察官顯然有不同觀點:


    “你的支援本可以更有力。你僅僅動用了戰列艦編隊進行救援,而未對巡洋艦編隊下達救援命令。在那個時候,你手頭仍然有幾十艘可以投入戰鬥的巡洋艦,但是你隻給它們布置了警戒和攔截任務,這是一個重大失誤”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喧嘩。許多軍官對這一無理的指控感到震驚。卡林的巡洋艦裝備的是小口徑長管火炮,這種火炮可以有效對抗敵軍的巡洋艦及更小的船隻,這也正是卡林給巡洋艦的定位,但是這種火炮對法萊斯戰列艦威脅十分有限,即使投入救援第26艦隊的行動也不會起多大效果。而且當時薩繆爾手上的巡洋艦都在忙於攔截法萊斯的巡洋艦編隊,法萊斯的巡洋艦裝備了大口徑短炮,射程低,精度差,但是一旦貼近可以對卡林戰列艦造成巨大威脅。一旦薩繆爾抽調正在攔截敵軍的巡洋艦編隊投入救援行動。法萊斯的巡洋艦編隊便可以長驅直入接近薩繆爾的戰列艦編隊,很可能導致戰局逆轉,到時候別說是救援傑利特分隊,整個哈瓦戰鬥群都可能全軍覆沒。


    這時,一名男子推開門走進法庭,喧鬧瞬間停止。男子兩鬢已經斑白,但是仍掩蓋不住自己的威嚴。他正是卡林帝國的皇帝加爾巴·尤裏烏斯。


    出於慣例,涉及到王室成員的案件中皇帝一般會處於避嫌的考慮而不會出現在法庭中,而現在皇帝居然親自駕臨,打破了這一慣例,這無疑是在傳遞一個非常強烈的信號。軍官們立刻意識到這絕不僅僅是一場針對戰術失誤的審判,而是一場涉及到兩個派係的鬥爭。


    讓他們感到驚訝的是,作為君主,皇帝陛下居然會以這種毫不遮掩的方式表達自己的立場,置法庭的威嚴於不顧。對於這種行為,貴族軍官們忍不住麵露喜色,而剩下的那些軍官則難掩心中的怒火。


    年過花甲的法官並不傾向於兩個派係中的任何一個,他認為應該一切以證據為準,他知道貴族派係的對薩繆爾的指控並不怎麽站得住腳,一個有利於薩繆爾的判決已經差不多在他心中形成。


    但是這位法官並不傻,他知道審時度勢的道理,在看到皇帝陛下出現在法庭的那一刻,他便已經知道自己應該給出什麽樣的判決了。


    薩繆爾並不知道法官心裏思緒萬千。但是在看到皇帝陛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派係鬥爭的犧牲品,略感失望地看向了卡林皇帝,為了一己之私,讓卡林近一個世紀以來的軍事改革付諸一炬,真的值得麽?


    卡林皇帝也看向了他,一言不發,目光看似平靜,但是隱藏著滔天的殺意。


    那毫不隱藏的殺意讓薩繆爾感到脊背一涼,然後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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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繆爾從床上驚醒,隨即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做了這個夢。他用手捂住疲憊的臉龐,許久之後歎了口氣。距離那次審判已經過去了一年,但他仍然記得皇帝陛下那飽含殺意的眼神以及貴族軍官們毫不掩飾的目的。


    最終,貴族軍官和平民軍官兩大派係達成妥協,薩繆爾被免於牢獄之災,但是他被迫提前退休,告別了軍隊。從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許多人已經看到了一種趨勢:在過去一個世紀中湧現出無數傑出將領和英雄人物的平民軍官團體已經開始走向衰落,而半家族化的卡林空軍正在逐步邁向全麵家族化。


    薩繆爾仍然記得安森元帥在審判後跟他談話的情形。


    老元帥失望和惋惜的神情仍然曆曆在目。


    “我們都知道你並沒有做錯什麽,甚至可以說,在那樣的情況下你已經做出了最佳應對,而且從結果上來看,你幾乎全殲了第31艦隊而自身損失不大……但是他們不關心這個,他們隻知道陛下最寵愛的兒子死了,隻知道這是一個向我們發難的好機會。”


    “你是空軍中最優秀的將領之一,但是很遺憾,我們必須接受這個結果。沒有讓你坐牢已經是我們所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


    元帥把已經簽署好的命令遞給薩繆爾,薩繆爾拿起文件一言不發地簽上自己名字。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已經正式從空軍中除名。


    就在薩繆爾準備打開辦公室門離開的時候,安森元帥開口道:


    “再過幾個月我也要退休了,蘭頓公爵會接替我擔任空軍司令”


    …………


    諷刺的是,傑利特和他背後的王室一直希望能夠找借口把薩繆爾送上軍事法庭並最終扳倒他,再經過了一連串的失敗過後,他們還是成功了----雖然是以一種他們不希望見到的方式。


    從人生巔峰跌落穀底的薩繆爾並沒有像許多人預想的那樣消沉,至少沒有消沉太久。盡管這輩子估計都沒希望再體驗與敵軍決戰於雲端之上的豪情,但是多年的軍旅生活為他積累了一筆非常可觀的財富,讓他接下來的人生比同齡人順利得多。


    盡管自己仍然時而夢到那一場不公正的審判,偶爾也會對自己的遭遇感到憤怒,但是總的來說,薩繆爾還是很享受自己現在的身份—一位明星創業者。


    事實上,在退役沒多久之後,薩繆爾便借著那場舉世皆知的審判給自己帶來的名聲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旅,以自己的積蓄賺取了更多的財富,今天上午,他就要去參加一個非常重要的新品發布會,許多知名的投資機構會到場。今年的估值能不能實現翻三番的目標,就取決於今天了。


    披上大衣的薩繆爾打開房門,馬車已經在門外待命,保鏢立於車旁警惕地注視著四周。薩繆爾的公司隻有25名員工,其中有一位是自己的馬車夫,一位是自己的秘書,五位是自己的保鏢----作為一名老板,排場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薩繆爾有多套豪宅,但是他最喜歡的仍然是位於黑湖區的這一套兩層小樓。住在這裏可以很好的避免跟那些討人厭的貴族打交道,在不工作的時候,薩繆爾不想跟這幫人有任何交集。薩繆爾的公司位於鬱金香區,整個卡倫塔最繁華的富人區。由於選擇避開鬱金香區居住,薩繆爾離自己的公司有好一段的距離,每天上下班都要穿越半個黑湖區,頗為耗時。此時距離公司還有二十分鍾的薩繆爾,百無聊賴地透過窗子向外看去。


    黑湖區的居民主要是魔導工程師或者其他白領階級,與巨富紮堆的鬱金香區相比,少了些許紙醉金迷,但是相比於低端人口紮堆的灰嶺區,則是要好上不少。隨著這幾年經濟愈發不景氣,灰嶺區的失業人口數量極速增長,到了最近,失業潮已經有蔓延到黑湖區的跡象。透過窗子,薩繆爾可以看到一些人正在排著長隊,等待領取食物。隊伍的頭部有一口巨大的鍋,幾個人正在忙碌地為排隊的人派發湯水。


    那是“施湯處”,隸屬於緊急救濟總署。緊急救濟總署和公共事業振興署都是前任首相哈登堡的傑作,在這場大規模的經濟蕭條的第一年,卡林便已經出現了饑荒的跡象—並不是說卡林的糧食產出不足,而是許多城市人口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工作,沒有錢購買果腹的食物。為了防止饑荒蔓延,在哈登堡主持下,帝國依靠財政撥款在全國建立了大量的施湯處,為饑餓的失業者和流浪者提供一種免費的湯水。


    這種湯水是少量麵條,廉價油和極少量蔬菜的混合物,沒有什麽風味可言,但是勉強可以果腹。對於食量大的人,一餐一碗湯水可能還是無法阻擋餓死的命運,但是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可以勉強在死亡線上苟活。


    但是一個壞消息是,帝國的高層已經興起了一種思潮,認為市場“無形的手”最終會讓經濟自然恢複,而這種救濟行為隻會擾亂市場,讓市場恢複的速度減慢。受這種思想影響的人主張撤銷緊急救濟總署,這中主張遭到了強烈的抵製。但是從最近的形勢來看,主張撤銷救濟總署的人開始慢慢占據上風。


    救濟總署得到的財政撥款正在慢慢地減少,而且領取救濟的人在社會生活的許多方麵都會遭到政府的歧視性對待。


    看到這些排隊的人群,薩繆爾聞到了一絲不詳的味道。不過好在鬱金香區仍然一片歌舞升平,等到自己進入了鬱金香區,自然會把這種令人不愉快的畫麵拋諸腦後。


    幾分鍾後,薩繆爾和他華麗的馬車在一幢小樓麵前停了下來。小樓隻有三層,但是可以看出其主人在裝潢上耗費了大量心思,古銅色的主色調配上齒輪狀裝飾物,足以讓訪客還未進門就感受到現代魔導構裝技術的魅力。


    薩繆爾走進樓裏的時候,公司僅有的幾名員工正在把一具一人高的構裝體往隔壁樓搬,那是“卡林動力創新科技大廈”,位於鬱金香區著名的孵化園區,薩繆爾在裏麵租下了一個會堂用於今天的發布會。


    一個小時後,薩繆爾就要在會堂主持一場決定公司命運的產品發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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