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幾天絡繹不絕的告白顯然表明他那份委婉的拒絕不僅沒起到任何作用,說不定還起了反作用,因為總有人相信自己會是那個例外。


    程晚死死攥著手,指甲陷進肉裏挖出深坑,覺得窗外的那兩個人真是好生刺眼。


    他看見煩,看不見更煩。


    程晚從許南禾臉上那客套的表情得到了些許的平靜,他鬆了手裏的力道,濃黑的墨在眼眸凝聚,搖搖晃晃地向下墜落。


    許南禾再一次拒絕了萌芽的情意,身心俱疲地迴了座。


    「我覺得你說得對。」許南禾喟嘆一聲道。


    「什麽?」程晚問。


    許南禾劈裏啪啦打著字,迴道:「我該說明白一點的,就說自己現在不準備談戀愛好了。」


    許南禾戀愛經歷為零,拒絕經驗也不佳,以往陳沈言在身邊無形中幫他擋了很多桃花,這還是他第一次自己應付這麽小鹿亂撞的女孩。


    這真是一門技術活,許南禾覺得她們的熱情完全不亞於洪水猛獸,以前還真是辛苦陳沈言了。


    許南禾想了想覺得陳沈言要的那套書也不是不可以。


    程晚望著空白的試卷淡淡道:「你該說你這輩子不準備談戀愛的。」


    「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許南禾搖頭。


    程晚微微側身看著擺弄手機的許南禾,說:「你要是想永絕後患就按我說的做。」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聲音醇厚,帶著一點強硬,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麽底氣的樣子,若是仔細去看還能看見他眉眼間的那份不忿。


    許南禾瞳孔微張,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程晚對上他詫異的眼心髒皺縮,唿吸錯亂,酸澀不已。


    第12章 獵人


    「我就這麽一說。」


    「行啊,你幫我發吧。」


    兩道聲音一齊開口,程晚尷尬躲閃的眼神一凝。


    許南禾單手撐著腦袋,手腕一翻拿著手機在程晚眼前晃了晃,「那拜託你了。」


    許南禾答應的幹脆,臉上也沒有半分的不情願,嘴角噙著微不可查的笑,眼底的溫度灼熱燙人。


    說話變強硬了,有進步。


    許南禾硬是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讓拒絕一切接近的程晚站到了門邊,願意開口去問門外是什麽人。


    會頂嘴,會強裝鎮定地發脾氣,從豎起尖刺的刺蝟到現在願意收起尖刺的刺蝟,變得有情緒,變得有血色。


    逐步擺脫那份抗拒和不信任。


    會發脾氣是好事,說明程晚潛意識裏覺得他是可以依賴的對象。就像許多人隻會對親近之人發脾氣一樣,隻是仗著對方的包容上跳下竄,自始至終都未掌控真正的主導權。


    不過,在許南禾這裏程晚永遠擁有主導權。


    他迫切希望對方能夠重新建立起新的、健康的、正常的人際關係,從對等的交往中擺脫以往不堪的一切,改寫曾經窺見的結局。


    或是因為掙不脫逃不過的命運,或是因為同理心作祟,許南禾願意成為對方這一站的過渡人。


    不求迴報。


    程晚吶吶應聲,手指不太靈活地接過臉邊的黑色方塊,嘴角的弧度上揚一度,弱到隻有本人知道內心的湧動。


    他的眼神發亮,把許南禾編輯好的東西全刪了,又換上了更冷心冷情的文案。


    直接掐斷了許南禾一輩子的桃花。


    「給。」


    程晚聲音上揚,眼尾帶著點不自覺的高興。


    許南禾把手機揣進口袋,隨口誇了句:「嗯,這次你又立大功了。」


    程晚埋著頭寫卷子沒搭腔,但任誰都能看得出他此刻心情很好,對許南禾這句隨口的誇讚很是受用。


    大課間一晃而過,化學老師在講台上講得唾沫橫飛,一班的物化生老師向來不對一班的學生做過多的要求,隻要不在課堂上鬧出麽蛾子並且保證總體成績穩在斷層第一即可。


    不少人都在埋頭寫著什麽,程晚也是其中一個。看著程晚飛速劃拉的筆尖,許南禾搓了搓手指。


    程晚的成績在一班的中下流,處在不尷不尬的位置。


    南三的教學水平其實不錯,但和許南禾曾經待過的南城一中相比差距就大了,橫向對比不可取,隻有縱向比較才能知道差距。


    對許南禾而言,南三中學並不是一個優秀的高中。


    好的環境可以改變很多東西,許南禾深諳父母和老師是人生路上最大的締造者。


    偏偏程晚一個都不曾擁有。


    許南禾悵然所失地迴想起了書中一筆帶過的某個情節。


    【飛揚的碎紙屑飄飄落下,零星幾點落到了程晚青紫的背上,讓半死不活的人又是輕輕一顫。


    他空洞的視線落在眼邊的紙屑上,依稀見還能靠著半個賽字。


    他閉上眼想斷送了自己這場不切實際的夢,但半身不遂的疼痛卻讓他無比清醒地意識到前方無路,隻有死胡同。】


    唿吸一滯,許南禾狀似不經意偏頭,見到生機仍在的程晚才壓下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他難得在程晚麵前變沉默,瘋狂刷著競賽題試圖用學習的狂熱去掩蓋內心的種種猜測。


    一天下來,兩人之間說話竟沒超過二十句。


    前桌好長時間沒聽到身後的說話聲了,他幾次迴頭張望,瞥見兩人如出一轍的冷漠防備後又悻悻然地轉過頭去。


    他聳了聳肩,感到脊背發涼,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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