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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居安隻覺得雙眼一花,就開始犯暈了起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醉酒以後的狀態,好像大腦裏充滿了霧氣。


    “你是房居安嗎?”一個聲音從天空中傳來。


    房居安恍惚中點了點頭。


    “你現在是人是鬼?”


    他是人是鬼?房居安努力迴想了一下。自己在幾千年間好像一直在這個邊緣徘徊,但卻並沒有邁進死人的隊列中。


    他的身體,還活著。


    然後,在暗夜明珠離開他身體的那一刻,他吸收了封印的力量,魂魄與身體重新對接,生命又重新啟動了。


    他是人。他很確定。就是為了迴到地麵上繼續做人,他才會忍受埋在地下這麽多年的寂寞。


    “我是人……”房居安語氣緩慢,但十分肯定。


    “我是人,我要做人……”房居安對這個問題似乎有一些執念,反複的腔調著這句話,慌亂中帶著些不知所措。


    “是啊,你是人。可是,你麵前站著的那個人,又是什麽呢?”那個來自天際的聲音又問道。


    “他是什麽?嗬嗬……誰知道他是什麽!他可能,隻是他的一條狗吧!瞧瞧,他現在已經淪落到什麽境地了?他居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


    天上的聲音沉默了兩秒,似乎是在思考他話裏的兩個“他”的含義。


    “他是誰?”


    房居安被這個提問嚇了一跳,臉上盡是驚慌不安的神色。


    “我不能說他的名字……”他惴惴不安的捧著心口,似乎對對方這件事情很是介意。“我不能說。他讓我醒來以後救了他。可是我不想。我不喜歡他,他總是占據他身邊的位置,高高在上的看著我,還以為自己也是神,真是可笑……”


    也是神?牢畫從房居安的話中捕捉到了這個關鍵的信息。那個站在房居安背後的人,是神?


    牢畫觀察了一下房居安的境界。合體境。雖然比牢畫之前在人間遇到的那些家夥境界都要高上許多,但如果那個人是神,怎麽會隻讓房居安達到合體境就死去了?


    是能力不夠?


    亦或是故意為之?


    所以房居安對於那個人的崇拜,並不是那麽純粹的吧。從他對青魂的恨來看,應該是相當複雜的。


    而青魂,在那個人身邊,又扮演這什麽樣的角色呢?


    但無論真相如何,如果此時房居安還不動手,青魂可能真的會崩潰。


    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神智,捧著腦袋,眼神渙散。


    “那個人讓你醒來後救他。你現在無動於衷,這是要違抗他的意誌嗎?”


    牢畫這句話,給正在對著青魂咬牙切齒準備趁人之危的房居安,當頭澆下一盆冷水。


    “我救!”房居安咬著牙,即使身中**符也沒有忘記對青魂的厭惡。


    他原地坐下,雙臂高高抬起,沉沉的合在一起,又分開,盔甲隨著動作唱著“叮鈴咚隆”的歌聲,給這個神秘的儀式平添了幾分美感。


    但牢畫的眼裏,看到的卻是另一副景象。


    她看見,有一道類似於靈魂的物體在房居安的身體裏遊走著。但是那個靈魂並不完整。不,與其說不完整,倒不如說,隻是一個殘片。


    而且,這個殘片不知什麽原因,竟是濃鬱的青色!


    牢畫看過地府圖鑒。在許許多多光怪陸離的畫麵裏,青色的靈魂裏並不算猙獰。


    可他卻是在地府諸鬼物中的危險係數最高的攝青鬼!


    那是比人間傳說中的紅衣厲鬼怨氣更重的一種鬼。根據圖鑒的描述,攝青鬼本身已經超出了鬼的範圍,擁有級別不低的神通,能吸人靈氣、令人短壽,還可化成人身,穿牆過壁,又可以日間現身,移動對象以達其目的。


    攝青鬼雖為鬼身,卻走上了修煉之路。這與地府中謀得差事的鬼差有所不同。鬼差是往地仙的方向修行,簡而言之,就是正道。但攝青鬼卻是往魔的方向發展。雖然一萬隻攝青鬼都未必修煉得出一個魔,但是一旦煉魔成功,與天神旗鼓相當,則再難約束。


    地府這幾百年對於攝青鬼管製的很嚴。隻要一出現,就會被重重圍剿,然後就地殲滅。


    殘忍而有效的將隱患扼殺在搖籃裏。


    青色的靈魂殘片在房居安的身體裏遊走著,四處亂撞。房居安像是個犯了羊癲瘋的病人一樣,不停抽搐著,翻著白眼,就差口吐白沫了。


    一個穿著大將軍鎧甲的魁梧大漢這副模樣,還真的一道能讓人亮瞎眼的風景。


    靈魂殘片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房居安的身體各處亂竄了許久,最終從他高高舉起的雙手處找到了出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出來。


    殘片暴露在空氣中時,就像是一團青色的氣體。


    和青魂剛剛出現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他懸浮在青魂的眼前,與之對視著。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被冰凍住一般,溫度驟然下降。


    “你是誰?”青魂的痛苦不知道是忽然間消失了,還是被靈魂殘片吸引了注意力。總之,他停止了抱著腦袋呻吟的動作,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玩意兒。


    那玩意兒也在“盯”著他。


    “我就是你啊……”那玩意兒說。


    “你就是我?”青魂眼神迷茫,但似乎不抗拒這個答案。他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卻沒有答案。


    “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啊!”靈魂殘片重複著這句話,開始繞著青魂轉圈圈。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青魂的眼眸開始變黑,如同一口深不可見的古井,隨即又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不斷的旋轉著,不知想要吸食什麽。


    “我們是一起的,不是嗎?”靈魂殘片的聲音在墓室中迴響著,但是已然找不到他的身影。


    “是啊,我們在一起!我們,一直,在一起!”那空曠的迴響變成了真實的聲音,帶著有叛逆味道的篤定。


    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是如此。


    青魂,變了。


    牢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青魂?”


    她試探性的喚著。


    青魂臉上的笑容在看到牢畫的一瞬間凝滯了。緊接著就變成一種憤怒。


    那是一種積怨的憤怒,眼中跳動的火焰說明他心中的的不滿由來已久。


    換句話說,就是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這種眼神牢畫不久之前在房居安的眼睛裏看見過。


    可現在青魂也這樣。


    這世界是怎麽了?


    “青魂?”他反問著,語氣與之前房居安問她時一模一樣,仿佛這個名字當真十分好笑,竟讓這兩人不約而同有著同樣的反應。


    他歪著頭看著她,臉上那複雜的笑容和小正太的外貌相結合,看起來十分詭異。


    “你怎麽了?”牢畫從沒見過青魂這幅模樣。


    “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青魂,青魂……嗬嗬,好名字!我青衣往後,就叫青魂!”


    牢畫:“……”


    青魂並沒有再糾結於他的名字問題,而且活動活動身體,走到了剛剛從羊癲瘋狀態恢複的房居安。


    房居安似乎很害怕青魂,一抬頭見到青魂那漩渦般的眼眸,就直接癱倒在地,然後一個勁兒的向後退著。


    “你的任務完成了。”青魂說。


    這明明是個恭喜的話,但聽在房居安的耳朵裏,幾個字就像是催命符一般燙手。


    “你不能殺我,沒有他的允許,你怎麽敢殺了我?!”


    青魂像看傻子一般看著房居安。


    “一個被拋棄的棋子棋子而已,憑什麽以為我不敢!”


    青魂的吼聲還在墓室裏麵迴蕩,地麵已經破開,碎石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囚籠,將房居安包圍了起來。


    就如同牢畫之前所做的一樣。


    手段還是那樣熟悉。隻是,眼神卻變了。


    “青魂,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這個問題,問的不好。”


    “你應該問,你自己是誰。”


    牢畫被青魂的話說的一臉懵逼。大哥,是你找迴身世和記憶,關我什麽事?


    “她是誰?”房居安也是一臉懵逼。


    “她?嗬嗬……她是你沉睡了這麽久還能醒過來的原因。若不是因為她,你以為憑什麽。戰神會給你機會重生?”


    房居安愣住了,牢畫也愣住了。兩人的表情在這一小會時間裏顯得十分的一致。


    “若不是因為她,我哪裏需要抽出一魂來隱藏身形幾千年?為了這個不爭氣的丫頭,你我到如今才迴到起點。真是可悲!可笑!”


    房居安被青魂弄糊塗了。


    “青衣長老,你到底什麽意思?戰神不是為了保護你避免圍剿,才抽取你的一魂嗎?為了保護你的這一魂,我用暗夜明珠和我的身體守著它,守了幾千年!難道,我付出了這麽多,竟然都沒有權利知道真相嘛?!”


    房居安的表情因為憤怒而扭曲著。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久經沙場的大將軍臉上,有種荒涼而悲愴的大悲之感。


    青魂卻用看白癡的眼神睨著房居安。


    “你跟戰神之間的契約,是對等的交易。你現在卻把它描述成單方麵的付出。房居安,你是不是睡太久了,腦子不清醒了?你該不會覺得,戰神他欠你的吧?”


    房居安因為青魂的話而抖了抖,臉上那些憤慨與悲愴也一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恐與不安。


    青魂的話提醒了他。他房居安在那人麵前是如此卑微。現如今完成了契約,居然就覺得自己勞苦功高,開始擺不清自己的位置了。若那人此時在場,隻怕自己這好不容易複生的性命,他也能輕易收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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