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鬱長澤的手落在謝淮舟腦後安撫地揉了揉:「哥哥,別怕,我不發了。」


    謝淮舟伏在他肩頭不吭聲也不動,溫熱的液體浸濕肩膀,鬱長澤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他把謝淮舟的手解開,替他穿戴好衣物,謝淮舟全程靜默任他擺弄。


    「起來吧,哥哥。」鬱長澤向他伸出手想。


    謝淮舟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像隻小豹子一樣猛地將他撲倒,對著他的肚子狠狠揍了兩拳,他還記得不能打臉。


    鬱長澤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嗆咳不止,謝淮舟撿起扔在地上的手機頭也不迴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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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野戰


    第43章


    下午的拍攝延遲了,一方麵是段雪還在醫院,另外鬱長澤請假了,經紀人說他有急事,寧願賠錢也要走。


    謝淮舟得知消息時剛洗完澡出來,他不知道所謂的「急事」是真是假,但此刻,他的確不想見到鬱長澤。


    他躺在床上,頭髮還沒擦幹,水漬將床單氤成深色,從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見窗台粉色的蓮花,過了一天一夜,花瓣有些打卷,底下青綠的梗已經發黑,整個花苞蔫噠噠垂著像個頹廢沮喪的美人。


    連送的花都和主人一個樣,離開竹林時他見到的最後一個背影就是鬱長澤像這樣痛苦又可憐的蜷縮成一團,但他根本就沒用全力,以alpha的身體素質也就當時疼一會兒。


    謝淮舟煩躁地閉上眼,他才是真正難受的那個人。


    身體像被拆開了重組,胳膊酸得提不起勁,膝蓋因為長時間跪著生出淤青,胸口更是被摩擦到紅腫破皮,渾身不適,身心俱疲。現在他隻想好好睡一覺,然後去找褚子楠問清楚分開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本以為自己會很難入睡,卻在陣陣蟬鳴中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謝淮舟的父母是在同一天遇難的,當他跨越千裏趕迴來,等待他的隻有華麗莊嚴的靈堂和兩塊重金打造的檀木靈牌。


    他還來不及悲傷就被壓著參加一場又一場的發布會、新聞會、董事會,黑洞洞的鏡頭像一隻隻貪婪窺視的眼,企圖從他的眼淚裏捕捉豪門秘幸,大加渲染後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在黑白色的靈堂看著不同的人流著不同眼淚,畫麵一轉剛剛哭得涕泗橫流的人又會笑盈盈地拍著他的肩膀道:「小舟啊,你爸爸走了我很難過,但公司不能沒有主事人,聽說你在外麵有家經紀公司,年輕人嘛,在外闖闖不是壞事。這樣,叔叔以1.5倍的市價收購你手裏的股份,都是謝家人總歸不會虧待你。」


    「放屁!謝昀銨,你當別人都是傻子!1.5倍的市價,你也好意思開口!小舟啊,你爸在外還有個私生子,遺囑裏給他留了三分之一的股份,你大伯早就派人和他聯絡了,現在除了你隻有他手裏的股份最多,你聽姑姑的,讓你姑丈代理股份,他認識一些散戶能幫你拉票,我們不會害你啊!」


    「連二哥給私生子留了多少股份你都知道,平時沒少關心吧。」


    「你又算什麽東西,做的那些醃臢事哪件能拿到檯麵上說?」


    「......」


    人人都在說「為你好、「一家人」、不會害你」,可是人人都想將他剝皮拆骨、活吃生吞。


    所謂的家族在這一刻撕下了虛偽的遮羞布,露出內裏腐爛汙臭的淤泥,裏麵的人永世不見天日,一輩子就隻能看到眼前那點東西。


    謝淮舟絕望又無助,他清醒的認識到那個來去匆匆、對他漠不關心的父親是一棵繁茂堅韌的大樹,在他的蔭蔽下,自己才有時間慢慢成長,如今樹倒了,他將獨自麵對風雨。


    那段時間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又見了哪些人,整日奔赴在一場又一場宴會的路上,拜訪一個又一個的合作商,分不清白天黑夜,常常覺得有一團看不清形狀的黑影追在身後,好多東西在腦子裏發脹碰撞,心裏壓得發慌。


    他不敢聯繫鬱長澤,怕稍有不慎就將他拉入漩渦,淪為利益爭奪的犧牲品。


    直到江宴迴國。


    那場鴻門宴裏,隻有江宴是真心實意在幫他。


    酒局結束後,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出去,東倒西歪的靠坐在花園噴泉底下。


    「那幫混蛋真不是東西,老子都多少年沒這麽喝了。」江宴抬起頭看著黑沉的夜空,沒有星子沒有明月,瑩潤的地燈讓這個強勢鋒利的alpha眉目變得柔和。


    謝淮舟垂著眸,長睫遮蓋眼中的情緒不知在想什麽。


    江宴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喝點?」


    謝淮舟搖搖頭。


    「那你幫我擰開,老子手都喝軟了。」


    謝淮舟沉默的擰開遞到他手邊,江宴抬眸和他對視,那雙清澈的黑眸中有著盈盈水光,謝淮舟很快錯開眼。


    「小舟,你知道我當年是怎麽過來的嗎?」江宴自顧自的說,「我那時候才上小學,課業又重又多,聽到他的死訊,我第一反應竟然是可以多放幾天假了。」


    「我爸這人一輩子都在omega肚皮上過,小時候有不認識的哥哥姐姐找上門,長大了有陌生的弟弟妹妹來認親,從小我就知道他不是我一個人的父親,他是個共享爹,路過的狗都能喊他一聲爸。」


    「我媽得知他死後,連門都沒讓他進,第一時間拉去殯儀館火化。」


    「我看著我爸那麽高那麽健壯的一個人變成一方巴掌大的木盒子,輕得一隻手都能捧起來,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就像放一隻見不到影兒的風箏,你不知道他飛了多高也不知道他飛去哪,但總有一根細細的線在你手心攥著,平日裏覺得沒什麽,可突然有天斷了,心裏就像少了什麽,漏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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