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並未跟著淩波先迴竹苑,反是憑著模糊印象去了殢情坊。


    他還差一些牆上的文字沒有抄寫完,在銀沙想起前,盡力去完成它。


    普化天尊在神域告誡他不要再去擾亂她的人生,總是有些路她是一人獨自前行,有些苦他不論如何也做不到視而不見看她一人承擔。


    既然沒辦法改變結局,那這整個過程他定當奉陪到底,風雨無阻。


    銀沙吃了“絕愛丹”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她感到一陣口幹舌燥,渾身燥熱,心中有一股無名的欲望之火在燃燒。


    銀沙憑著還算清醒的意識,一個閃遁到了殢情坊。


    軒轅看著熱情似火的銀沙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才知道大事不妙。


    神域沒一個好東西!


    軒轅想起臨行前最後摩迦和慕卿在竊竊私語,說的怕就是給她下***。


    為了避免耳目,軒轅大手一揮在殢情坊門口加了足足四層結界。


    “銀沙,醒醒。”他大聲叫著她的名字,可銀沙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了。


    他連著在她耳邊極大聲地叫了好幾遍名字,她卻是一直沒有迴應。


    他揣測她中的大抵是神域特製的秘藥情意綿,取名自情意綿綿遙無期。


    數萬年前,他在神域就略有耳聞。


    摩迦帶他迴神域時候,一眾仙女都貪戀他的美色,爭先恐後地擠破房門想同他共度春宵。其實更有膽大包天的姑娘,竊取了情意綿欲直接拿下不近女色的軒轅。她們哪裏想到不近女色的他,剛剛在晝夜迴廊裏永失我愛。幸好路過的一位小仙吏有所察覺,不然他大概率會失身於這位始於臉蛋的仙女。


    但軒轅不確定摩迦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銀沙是他上下求索三千年的愛人。他安慰自己還好她在意亂情迷之時沒有去別的地方,也還好是他剛剛也在這裏。


    銀沙一把把軒轅按在牆上,開始了瘋狂的親吻,她的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然後她身上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一件一件,由外到裏,直到露出了雪白的香肩。


    軒轅第一次看見這樣主動的銀沙,嫵媚動人,婀娜多姿。


    “銀沙……”


    他低頭吻她的臉,連綿的吻到耳邊,在她的耳裏吐著濃重唿息……


    他沒忍住,用舌尖放肆地迎合了她的欲望,他的嘴唇慢慢摩擦她的耳門。


    他知道她現在隻是被下了藥,也許事後會一股腦全扔了;甚至她會為了這事兒對他除以更殘酷的宮刑也未可知。


    可他若現在完全不迴應,她極有可能因為難以承受情意綿的藥性而昏死過去。等到醒來之時,別說什麽法力修為了,怕是完全恢複清醒都大有問題。


    不管了。


    就這樣,這一世真正意義上的洞房花燭是在殢情坊。


    這一夜,他不曾從她的身上離開。


    軒轅確認銀沙藥效完全過去,並已經熟睡,他才撤去結界。他又趁著深夜抱她迴了飛樓,一路步履艱難。盡管法力傍身,他覺得她在神域幾日長了很多肉。


    “軒轅哥哥,別走。”他剛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銀沙嘴裏就嘟囔著不讓他走,還用力扯著他的衣角,想必她又是夢見小時候的事情了。


    “我不走。我迴來了,隻為著陪你。”盡管他知道她是聽不見的,依然趴在她耳邊溫柔地安慰。他握著她的手,輕聲哼唱歌謠哄她入睡。


    隻見熟睡的她似乎懂了他剛才的幾句話,眼淚自眼角滑落……


    原來我的一己之私讓你難過了一整個童年。


    軒轅認為不以她為中心的時候,都是自私的。


    他在飛樓一直陪到了寅時末,天剛剛亮才趕迴竹苑練習。


    扶澈竟又再一次撞見了早起的他。


    “剛迴來也不休息一兩日日嗎?羽林衛也不是不近人情的。”


    “扶總管。”他客客氣氣地行了禮,沒多答就先迴房了。


    “別急著迴去,玉娘昨天來這裏沒尋到你留下話讓你一到竹苑就先去她那裏。”


    扶澈一字不落地傳話,軒轅頭也不迴地進了休息的廂房。


    除了宮主,他倒是第二個敢迴絕玉娘的人。


    扶澈嘴上念叨著,不知是該佩服他還是該衝進去抓他去觀雨軒。


    哪知玉娘早就在殢情坊外目睹了一切:


    一個嬌媚的姑娘徑自衝到殢情坊,裏麵正好有一個男子在等候。男子還加設了幾重結界,然後他們在殢情坊足足呆了三四個時辰。


    可惜的是,玉娘沒有看清抱銀沙迴去的人的模樣。


    看銀沙的狀態明顯是被下了***,是她抵擋不了的藥性。


    看熱鬧的玉娘抓著這麽一個大把柄,絲毫不擔心軒轅不去主動找她。


    我就看看你能忍多久。


    她心裏這樣籌措著——先讓軒轅去神域問個究竟,緊接著再大鬧一場,她好坐收漁翁之利。不想軒轅竟然完全忘了要問那個事情,腦子裏全都是銀沙。


    約莫日央時分,銀沙才在殿中醒來。她最近記得的事情就是慕卿告訴她這兩瓶藥,她選了絕愛丹,而後好像是去了個別處。可如今醒來竟還是自己的寢殿,這不禁讓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夜遊症。


    給完銀沙丹藥的慕卿,整夜在房中失眠未寐。他一開始就覺得欺騙她心中有愧,轉身就很想衝到她門口解釋,又一想她打開了其中一瓶並服下,那他要怎麽說明白。若是溯源水倒還好,但若是情意綿,他要該如何應對那樣的銀沙。


    銀沙醒來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向慕卿問個明白。雖然從未吃過絕情丹,但此丹藥服下的反應決計不該是那樣的。她迴憶起慕卿說的是“神尊囑咐他看著她服用”,慕卿仍舊把決定權交由自己了。那麽吃或是不吃的後果皆是她應當承受的,自然也沒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埋怨慕卿。這樣一想,她又不是很生氣了。


    銀沙權衡了一下,自己理應主動去找慕卿暢談一番。她還是比較重視這個朋友的。


    慕卿聽到銀沙已經醒了,擔心銀沙早晚是來找他麻煩,沒準是給他一頓痛揍。他倒是先溜去了薑伯那裏。銀沙唯一不敢動手的地方便是薑伯的藥膳房了。


    “慕卿公子來啦,老朽還以為你沒本事娶到她呢?”薑伯半開玩笑地在沏茶。


    “薑大夫,我雖不及那個人好看。自認也是個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再說我和她的琴簫合奏舉世無雙,可謂天籟之音。她嫁我不大虧的,虧的到底是我。”


    論自戀程度,慕卿屈居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論容貌嘛,軒轅看來確實略勝一籌。


    至於論家世,慕卿也是出身世家,不似軒轅化形於劍靈。


    再論才能,慕卿自覺是高人一等的。殊不知軒轅的琴技師承第一琴師大家羲和,軒轅的劍術更是由幽冥之主手把手地傳授,且還有法力修為,源於赤霄古劍,增強於晝夜迴廊。撇開品質種種不說,除了不小心奪走他愛人性命,幽冥之主對軒轅真正做到了問心無愧,仁至義盡。


    薑伯對軒轅的了解,一點不亞於幽冥之主。


    薑伯遞了杯熱茶給慕卿,口中說道“你今日來我這裏,是為了躲誰還是別的什麽事情。”一個眼神,薑伯判斷出慕卿大概是惹的銀沙不愉快了。


    慕卿第一次來這裏,是很多年前了。那個時候,銀沙十二三歲的年紀。


    慕卿看到她特別寶貴一幅皺巴巴的畫像,紙張泛黃得很厲害也不舍得扔掉。小銀沙叫破了喉嚨也慕卿也沒還給她。銀沙一怒之下,提著那把金黃色的古劍,對著慕卿就是一劍劈了下去。慕卿的天靈蓋當場就碎了道裂縫。


    好在薑伯醫術高明,如華佗在世,若是劍刃再近一分,大羅神仙也難救迴來了。自慕卿僥幸撿迴一條命後,他是完全不記得有來過雪宮並被銀沙劈了半條命。


    慕卿第二次到雪宮——他印象中的第一次,是和薑伯打了個照麵罷了。


    他覺得這個看似和善的老頭兒,和她的關係挺親密。老頭兒對銀沙猶如親孫女般,有求必應,有問必答。左右他逃到這裏,銀沙當然不會胡來。


    “薑大夫,我對你這個藥理有點感興趣,就不能來瞧瞧嗎?”慕卿習慣性死不認賬,厚著個臉皮說著假話自欺欺人。


    薑伯無奈地搖了搖頭,“且等下她來這,看你還不老實交代?”


    薑伯話音剛落,果然銀沙到了門口,來的速度是比想象中快一點。


    “你要找的人在裏麵,進來吧。”


    銀沙依然站在門外,她手裏拿著那兩個藥瓶是來請薑伯解惑的。


    “慕卿公子,你先出去吧。”薑伯看她許久沒進門,想來是有私事要談。


    慕卿出門看見佇立在門口的銀沙,感到自己有點自討沒趣了,還有些小心眼。


    她也未必會記恨我的。


    因為她隻拿我當朋友罷了。


    他在心中說的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也漸漸相信了。


    銀沙看到慕卿背影消失在視線裏,才走進藥膳房,拿出藥瓶給薑伯細看。


    “有人告訴我一瓶裏麵是絕愛丹,另一瓶是溯源水。您看看是不是真的?”


    薑伯聞了聞這兩個藥瓶的氣味:溯源水他比較熟悉,而另外一個嘛,他隻能確定不是絕愛丹。至於到底是什麽,他還真的不好說。


    “溯源水是真的。”他十分肯定地告訴銀沙。


    “那……這其實不是絕愛丹了。”


    薑伯的“嗯”印證了她心中的疑慮,果然慕卿對她說了謊話。


    銀沙對於任何欺騙都是不能忍受的,不管謊言是否善意,出發點又怎樣,隻是一個人隻要說了第一句謊話,後麵勢必要用成千上萬的其他謊話來圓第一個謊話。這樣複雜繁鎖,她看著就頭皮發麻。


    “那您知道這裏麵究竟是什麽嗎?”銀沙急於想知道答案。


    因為她一直害怕得到那個一閃而過的答案,所以萬分迫切地渴求得到另一個真實的答案。隻要不是那種……起碼她心理上會好受很多。


    “不知道。”薑伯仔細考量了一番,沒有全部坦誠相告。畢竟她這一世目前看來都很平靜順利,何苦要讓她在一件小事上麵痛苦。


    這藥瓶打開有淡淡茉莉花香的味道,最先聯想到會用到白茉莉的便是***。別看茉莉花香味不夠濃鬱,但一旦用此煉製***,藥性可是數一數二的強。


    “您是不是知道什麽?”銀沙總覺得薑伯沒說全,一再追問。


    “你今日感覺怎麽樣?”薑伯發過來問了銀沙。若是她昨日睡得很舒服,那就是有人在她藥性發作時施以援手;若是精疲力竭,便是有人對她行了不軌之事。


    銀沙努力迴憶了一會兒,好像她迷迷糊糊的時候說了幾句“輕點”。


    “似乎是有個人在我邊上,幫我緩和疼痛。”


    薑伯手中的茶盞碎了一地。


    他最擔心最後怕的事情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銀沙什麽都好,但在這種事情上麵可以說就是個白癡。


    “你們呆了多久?”


    “六個時辰吧。”她也不大記得了,時間有點長反正。


    半天!薑伯的眼珠子都驚的差點掉出來。


    “記不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子?”


    說到長相,她居然有那麽點印象。


    “很好看,聲音溫柔,會唱歌謠,會哄人……”


    “夠了夠了!”薑伯打斷了她,要是再問下去怕是就再明顯不過了。


    薑伯冷靜下來,替她把了脈。所受的***並未損害心脈,值得慶幸。


    “這溯源水你怎麽想的?”他想起還有一瓶可恢複被抽離神識的東西。


    “倒了吧。”


    薑伯以為銀沙想知道忘記的時候,這麽果斷決絕的她也是頭一次看見。


    “吃驚什麽,我想著有些事情忘記了或許對我是件好事。”銀沙不理解薑伯自從聽到她說“六個時辰”過後,他的眼神,不,是整個人都變了一樣。


    “你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來年就要辦婚事了。”


    薑伯打算先讓銀沙迴去修養段時間,這事總會隨著時間慢慢被淡忘的。


    銀沙被薑伯無情地轟迴了飛樓——她第一次在藥膳房碰了一鼻子灰。


    ***,本來就是需要男女雙方共處才可緩解痛苦。但,若是不喜歡的人,那醒來後才是最為痛苦。若是喜歡的,其實是一種增進感情的內斂方式。


    偏偏,他們是幸運的。


    那個製造幸運的人,孤零零地在屋內數著一片又一片的曼珠沙華花瓣。


    “喜歡”


    “不喜歡”


    “喜歡”


    “不喜歡”


    ……


    “不喜歡”


    當最後一瓣剝落,他拿著紅色的花靜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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