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戌部的幾人道:「崔郢這次帶了兩個學生前來行宮,王爺很有可能就在這裏。」


    其餘人聽了,都露出喜悅的神色。


    隻有鳳先生蹙了下眉,緩過眩暈的勁後,忍不住潑了他們一盆冷水:「……夏宮中全是重臣和皇親,周圍守衛森嚴,你們要如何躲過巡查,混到其中去?」


    這確實是個嚴峻的問題,然而穆乘風並非全無準備,道:「夏宮不是與世隔絕,每日寅時過五分都會有宮人進出宮門,採買物品,搬運從上京來的食蔬。」


    「如果提前打點好,就能扮做侍從潛進宮去,不會有人察覺。」


    雖然此計聽著有些冒險,可行性卻強。


    況且他們此番前來,主要是為護蕭元景的安全,若出現什麽緊急狀況,行事隱蔽一些反而能全身而退。


    鳳先生曲起指節,敲打著輪椅扶手,沉吟問:「晉太子如今在何處?」


    晉國的皇帝已經老邁昏庸,爪牙被安逸的生活磨得圓鈍,不足為懼,唯有太子是個冷厲果決,十足難對付的人物。


    沂郡之戰,他從始至終都陪著蕭元景,也因此知道當時形勢的險峻。整整三座城池的守備,隻兩個月的工夫,在晉軍的滾滾鐵蹄下潰不成軍,不得不拱手讓人。


    彼時天氣漸冷,蕭元景剛發作過一場寒症,大病初癒就冒著風霜登臨城牆,主持大局。即便如此,兩軍還是在沂郡僵持了一月有餘,誰也奈何不了誰。


    穆乘風同樣對此人存有忌憚之心,沉聲道:「太子沒有留在上京監國,應當也來了夏宮。」


    這對他們來說不算個好消息。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處處受製不說,指不定哪處就藏著捕蟬的黃雀。


    聞言,鳳先生的眸中掠過思索,透過院子的一角,遠眺坐落於蒼翠群山中的夏宮。


    從外緣的村落遙望,隱約可見掩映其間的紅牆黃瓦,又有陡峭的飛簷高聳入雲,氣勢磅礴。


    「時間來不及了。」他最後說,「這麽久沒迴信,皇帝大概已經起了疑心。我離開沂郡時,戍北軍營內也多有議論之言,不是蕭元景親自出麵,恐怕難定軍心。」


    「最好不要驚動梁承驍,盡快把人帶迴來。」


    —


    翌日清晨。


    梁承驍下朝迴來,走進庭院時,剛巧碰見書棋在同謝南枝說話。


    「……說是在宮外一處枯井裏發現的,那巡查的侍衛瞧見時,人早就摔死沒氣了。」書棋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道,「雖然他過去做了不少惡事,從來沒把底下的宮女小廝當人看過,可就這樣不明不白死了,也太突然了。」


    謝南枝正在用早膳,哪怕書棋說的話題旁人聽了大概要色變,他卻恍若未覺似的,慢條斯理地舀盡了最後一點甜粥:「生死本就是常事,許是碰上了什麽意外吧。」


    話音落下不久,就抬眼看到了梁承驍,說:「殿下來了。」


    書棋還在喋喋不休地分享見聞,直到瞥見梁承驍的影子,才閉上嘴:「太子殿下。」


    梁承驍在桌邊坐下,明知故問道:「什麽意外?」


    書棋剛要迴答,就見謝南枝放下調羹,像是能看透他隱瞞的想法一般,不緊不慢道:「隻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常貴的事是誰的手筆,兩人都心知肚明。梁承驍原以為謝南枝得知此事,可能會覺得他太輕賤人命,然而謝南枝卻沒有任何不贊同的意思,似乎是默認了,一時意外地挑起眉梢。


    書棋將早膳撤下後,就自覺退走了,留下兩人在庭院中。


    謝南枝本來想和梁承驍談起正事,隻是還沒開口,腰側就箍上了一雙大手,緊接著被抱了起來,麵對麵放在梁承驍腿上。


    「……」


    好在庭院中無人看見,謝南枝不得已撐著他的肩膀,麵上終於浮現一絲惱意:「太子殿下,您下次做這些危險動作前,能不能徵詢一下我的意見?」


    昨日方才好好耳鬢廝磨過一番,梁承驍此刻瞧著懷中人,隻覺得怎麽看怎麽合心意,甚至連敷衍他時假裝出來的純良溫順也是可愛的。


    他哂笑了一聲,道:「你先前說要迴去好好想一想,昨日主動引誘孤,可不是默許已經答應的意思——孤想親近未來的太子妃,有何不可?」


    從前太子爺還裝模作樣披一層人皮的時候,謝南枝還能同他講講道理,但如今他擺明了是在耍流氓,牢牢禁錮著謝南枝的腰不讓他走,還有閑心思揶揄:「還是說,夫人想做那薄情的負心漢,占完便宜就翻臉不認人,當做無事發生了?」


    「……」


    謝南枝拗不過他,隻覺得牙癢癢的,想拿他肩頸磨一磨犬牙,最好是見血的那種。


    但這人已經如此猖獗,顯然不能再獎勵他。


    於是微妙地沉默了一陣,才如同認命一般,放棄了抵抗,嘆氣說:「昨天的事發生突然,我知道自己有不當的地方,偏偏你又那樣對我,我一時氣急,才——」


    梁承驍起初隻是開個玩笑,謝南枝向來麵皮薄,逗起來有趣得緊。見此情狀,還以為他要紅著臉反駁什麽,結果越聽越不對,臉色逐漸黑沉下來,咬牙問:「什麽意思,真想翻臉不認人?」


    看謝南枝不答,他正想去捉對方的下頜,威脅意味十足地施展一遍審訊的手段,直到無意間瞥見謝南枝隱約含著笑意,似有些忍俊不禁的眼睛,終於反應過來:「……膽子大了,學會戲耍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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