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眼前蒙著黑布,還是能感受到他輕蔑打量的目光。


    沈妙舟隻覺渾身說不出的難受,忍不住暗暗惱火。


    好在那人很快調開了視線,冷笑了一聲,「嘶,說起來,我也很想看看,衛凜那廝到底舍不捨得救你。」


    沈妙舟抿了抿唇,小心地試探他有何圖謀:「你是要以我作餌,誘殺衛凜麽?」


    那人卻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譏誚道:「衛夫人如何以為,衛凜那種人會為了你而輕易以身犯險?我不過是要拿你和他換一點東西罷了。誘殺麽,我倒是想,就隻怕你這個籌碼還不夠重。」


    沈妙舟:「……」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我真的要生氣了。


    那人繼續道:「你也不必害怕,我和你並無仇怨,隻要衛凜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我便放你走。」


    沈妙舟蹙眉問:「我的婢女呢?可不可以先放了她?」


    「我原也沒動她,隻綁了你一個來。」


    沈妙舟微鬆了一口氣,小心和他周旋,「可是你又怎知我夠分量,能讓衛凜和你交換?萬一他不捨得換,你豈不是白忙一場?」


    「他既然會帶你去燈市口的麵攤,那待你便是有些不同。」那人答道。


    沈妙舟微微一愣。


    她想起那晚和衛凜去吃夜宵時,曾感覺有人在背後盯了她一眼。


    所以那不是她的錯覺,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窺探?


    她這般想著,便也直接問了出來:「那晚是你藏身在巷子裏?」


    此言一出,那人倒似乎怔了一下,話音裏有輕微的詫異:「……是我。怎麽,你看見了?」


    「沒有,隻是感覺好像有人而已。」沈妙舟搖搖頭,繼續問:「可那處不過是個尋常麵攤,哪裏就有什麽不同了?」


    那人倒也有些耐心,解釋了一下:「每年三月初六,衛凜都會到靈泉寺上香,再去燈市口的麵攤吃一碗麵,有一迴老頭兒沒出攤,他竟在巷口一直等到了深夜。」


    那人頓了頓,冷笑道:「而且,據我所知,他還不曾主動帶過什麽人去那裏。」


    少見多怪,很稀罕麽?隻不過從前沒什麽人敢和這殺神親近而已。


    沈妙舟忍不住腹誹。


    不過聽他這樣一說,她倒是大約能確認這人的身份了。


    若是不出意外,他就是陳宗玄之子,鄭老伯口中那個總喜歡纏在衛凜身後的俊秀小公子。


    她暗查衛凜時有順帶見過他的名字,喚做陳令延。


    他果然沒有死。


    不知當年衛凜是手下留情還是不慎疏漏。


    依她想麽,八成是有意容情。


    ……想到衛凜,卻不知他眼下是什麽光景。


    沈妙舟抿了抿唇,壓下亂七八糟的思緒,繼續試探道:「那你應該也知道,皇帝要治衛凜的罪,他連自身都難保,又怎麽能救我?」


    「這就和我無關了。」那人陰惻惻地笑了下,「誰叫你嫁的人是衛凜?他一天不交出我要的東西,我就剁你一根手指。若是手指剁完了還不交,我便殺了你,把你埋在院中那幾株梅樹下,用你的血肉滋養它們,倒也算是你替夫君贖罪了!」


    不知從何處吹來一絲涼颼颼的風,沈妙舟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這人原來竟是個瘋子!


    倘若和他坦陳自己的身份,他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將自己殺了滅口?


    正思量著如何應對,忽聽見衣料窸窣作響,似是陳令延站了起來,「我已給衛凜送了信,你便老實等在此處,不要妄想逃跑,我會派人看著你。」


    也不待她作何迴答,陳令延腳步聲響,已經推門而出。


    隨即傳來幾聲鐵索碰撞的響動,想來是給屋門上了鎖。


    屋內又恢復一片死寂,靜得隻能聽見她自己的唿吸聲。


    額角的傷處一陣陣發疼,身上似乎也發起了熱,腦中昏昏沉沉,沈妙舟強迫著自己打起精神,要盡早想法子脫身,總不能這般任人魚肉。


    陳家小賊既然蒙住了她的眼睛,說明如非必要,他還不想殺她。


    勉強算是一樁好事罷。


    當務之急是要解開腕上的繩索,這樣才能有起碼的還手之力。


    沈妙舟費力地轉過身,借著牆壁摩擦,一點一點蹭高蒙在眼前的布料。


    終於能看見周遭的環境,她發現自己是被關在了一間尋常的小屋裏,從木窗向外看去,屋外天色已經黑透,像是到了深夜。


    好在桌案上點了一盞燈,光線雖弱,卻也能照亮四周的環境。


    此處隻有一張床和簡單幾樣桌椅擺設,但收拾得很是整潔,光線下也不見什麽灰塵,布局構造看起來倒是有點像普通人家的客房。


    隻是她四處尋遍,也找不到任何尖銳之物,隻能嚐試用桌角慢慢磨斷繩索,然而她一直磨到雙臂酸軟,腕間滲出血來,也隻是將繩子稍稍磨損了一層。


    說不沮喪是假的。


    她覺得自己都要委屈死了!


    但是沒辦法,沮喪沒有用,隻能振作精神,想辦法自救。


    沈妙舟歇息一陣,感覺身上又蓄了一些力氣,便要繼續磨割繩索,突然之間,想到桌案上的那支燭火,心頭一喜,當即站起身來,用牙齒叼下燈罩,背對著燭火,去燎腕間的繩索。


    她看不見火苗的位置,隻能咬牙忍著被火灼傷的痛意,燒一會停一會,直到疼出滿頭豆大的汗珠,終於燒斷了腕間的麻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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