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行說:「別怕,今夜能平安過去,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毒。」


    「多大點事兒啊,咱們也是。」賀冬也語氣輕鬆地開解她。他比這宮女年長一兩輪,拍拍她的肩膀,親切地把人帶到一邊去。


    旁觀的晉陽說:「你倒是慈悲,像你親娘一樣。」


    今行迴答:「我母親是我的榜樣。」


    哪怕他們沒來得及見上一麵。


    不久之後,桑純帶著剩下的混血兒趕到抱樸殿,摸清路線,又派了幾個人出去望風。


    剩下的人便都抓緊時間做準備,閉緊所有窗戶,並把地毯、掛簾等等薅起來加厚到窗扇上;將殿後儲水的大缸搬到殿裏,舀水的桶、瓢備在缸子旁邊;再把所有的梯子都找出來架在臨道的宮牆上,把一切有重量能砸人的東西堆到梯子周圍……


    在他們緊鑼密鼓進行準備的同時,長樂門的守軍接到皇帝命令,打開城門。


    城外披掛整齊的騎兵先進,接著是步兵,指揮的將官沒有理會城門守備的例行詢問,將人斬於馬下,率軍直奔宮城。


    而在京城另一邊,兩名出身摧山營的護衛已馳出安化門十幾裏,仍然在不斷地揮鞭加快速度,快、再快——直到與兩名熟悉的塘騎迎麵相遇。


    「將軍在何處?」


    「快帶我們去找將軍!」


    兩匹快馬迴頭三四裏,終於看到夤夜疾行的軍伍,但沒有任何人為他們停留。


    「將軍!」護衛們熟練地調頭追到前列,在粗礪的疾風裏大吼:「晉陽長公主率軍逼宮,世子殿下獨自進宮救駕,請您盡快馳援!」


    「北方軍?他一個人?」顧橫之眉目一凜,舉臂做了個手勢,「傳令,全體再加速。」


    他身後的兩名令兵當即調頭與隊伍相向而馳,並不斷打旗傳遞軍令。


    借政事堂與兵部「便宜行事」的文書做令箭,他綁了自己的上級指揮使,禁軍有多少人開拔到荼州,他就帶了多少人迴來,再額外加上他爹讓他帶的半個摧山營。


    騎兵在前,步陣在後,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皆著禁軍黑甲,時而隱匿於夜色,時而映耀火把光芒,如潛伏狩獵的長蛇。


    不到半個時辰,安華門遙遙在望。


    此時月晦星稀,顧橫之把自己的長.槍拋給隨行的近衛,然後向他們打了個手勢。近衛們與他配合過許多迴,有相當的默契,見手勢都略減緩速度,與他拉開一定距離。


    顧橫之一騎當先,馳向安華門,同時揚聲高喝。


    「開城門!」


    城門上幾名瞌睡昏昏的守軍探頭來看,隻見一人一騎從昏暗的夜色裏馳出。


    其中一人打了個嗬欠,扯著嗓子例行詢問:「來者何人?」


    「神武右衛指揮同知,顧橫之。」


    距離城門不到二十丈,明夜沒有任何剎蹄的跡象,反而不斷加速疾前沖。


    顧橫之放開韁繩,一手托鉤索,一手甩著鉤爪,一進足夠的距離便將其擲向城牆護欄。鐵鉤一固定,便抓緊繩索飛身而起,盪向城牆,如履平地一般飛快向上攀爬。


    幾名守軍目瞪口呆,隻有一人來得及做出反應,試圖張弓去射。


    然而弓弦未滿,便有一隻手搭上牆沿。顧橫之如鬼魅一般高高躍起,踩著他拿弓的肩膀,翻身落在他身後。「砰砰砰砰」幾下,將就近的幾名守軍放倒。


    與此同時,四五隻鐵爪帶著鉤索抓上城牆。


    不過半盞茶,城門從裏打開。大部隊正好趕到,顧橫之迴歸騎兵前列,率軍疾行進城。


    至中道岔路,他與楊弘毅兵分兩路,親率摧山營向北奔神武門,後者則領禁軍往南奔應天門。


    禁軍的規矩他也已經熟悉,他臨時決策,先去踢爛羽林衛駐營的大門,砍斷那杆黑龍旗,再引羽林衛迴頭殺進宮城,跟楊弘毅部完成前後夾擊。


    馬蹄隆隆,震得塵土飛揚。


    附近小巷裏,更夫雖然聽見響動,但不以為意,隻當哪戶富貴人家又在玩什麽新奇的花樣,照樣「梆梆」地敲著梆子,喊著口號。


    五更天,人睡狗困。


    星央爬上傅宅的高牆,按照模糊的記憶在縱橫交錯的屋簷上穿行。


    他早就想來找這個人,但冬叔不準,怕給今行添麻煩。今日總算能如願——呃,可是找到人之後要做什麽?


    他跳進一座亮著光的庭院,堂屋大門全敞,他要找的人就坐在門裏,攏著件厚實的帶毛絨的氅衣,腳邊是一盆將要燒盡的炭火。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想起,冬叔好像沒告訴他,找到人之後要做什麽。


    揍一頓?可這人一看就是病秧子,禁揍嗎,他打一拳會不會直接把人打死……


    「進來吧,外麵風大,怪冷的。」先開口的是傅謹觀,極其自然地邀請大半夜突然出現在自家院子裏的人一起烤火,見他遲疑,還貼心地說:「不必擔心,這裏沒別人。」


    星央撓撓頭,接受了邀請。走到門口,夜風正好灌過來,他沒覺得暖和多少,「你要是怕冷,怎麽不關門?」


    「我在等我妹妹。」傅謹觀唇角溢出一絲笑容,顯得他麵容極其溫柔。


    星央抬手對著他的脖頸,隔空虛握了一下。


    傅謹觀視若無睹,「來的是你,真是太好了。」


    「有區別嗎?」星央不太能理解,他剛剛想通了,誰來,不都是要這人性命的嗎?


    傅謹觀低頭再靠近炭火一些,這個天氣對他來說,確實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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