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山伸手在他麵前晃了一下,才笑嗬嗬地說:「陛下派順總管代他來為秦大人賀喜,又傳口諭讓我們代行秦府的迎賓護衛,以示恩榮。」


    賀今行更加驚訝道:「你今天不是沒在禦前當值麽?」


    隻有禦前當值的羽林衛,才會被點去護送聖旨。


    「哎,你怎麽也知道這規矩?」林遠山似乎才被這麽問過,說:「有個今日輪值的兄弟家裏出了點兒急事,我替他的。」


    「這樣啊。今晚人可多,你得辛苦一陣了。」賀今行收迴自己的請柬,送上自己的賀禮。


    「是啊,站崗都沒這麽累,迴頭得讓那小子請我一頓酒才行。」林遠山飛快地做了個苦瓜臉,打開他的禮盒看一眼,確認沒有問題,就交給後麵負責收禮的管事。


    賀今行笑了笑,邁步跟著提燈引路的小廝進府,卻在前者轉頭之際,突然問:「對了,遠山,你柳二哥呢?」


    林遠山呆了一下,似沒想到這一茬,「啊?」


    「我聽說他做了工部郎中,我現在就住在工部官舍,卻一直不見他的人影。」賀今行想知道柳從心現在住在哪兒,但沒有直接問出來。


    「哦。」林遠山迴過神,撓了撓頭:「這,最近幾日我連著當值,沒時間和他碰麵,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賀今行:「那你要是什麽時候碰到他了,幫忙跟他說一聲,我想見他一麵。」


    「行,我一定把話帶到。」林遠山盯著他說。


    他微微一笑,道過謝,便跟著其他賓客一道進秦府。


    一入內,便見燈燭煌煌,便聽弦聲振振。


    繞過影壁,行過穿廊,前院極開闊,彩柱雕簷,華木奇葩環繞,伎樂絲竹列右,羔雁幣帛堆左,院中搭了喜棚,案幾鹹備,餚膳列陳,已落座過半。


    晏塵水比他先到,占了位置,老遠就招手叫他。


    賀今行走過去剛坐下,便有一名小廝將一樣菜抬到桌上。


    三足的大圓瓷盆,正中供著福娃娃狀的一大塊冰雕,周圍鋪一圈冰沙,上臥幾樣切好的鮮果。


    其中有十餘顆剝了殼的荔枝,白嫩如明珠一般。


    「這玩意兒,廣泉路才上市吧?」晏塵水跟他咬耳朵,同桌已有人伸筷,他卻沒動,低嘆一聲:「吃了折壽啊。」


    他什麽都沒說,隻往周圍看了一圈,每張桌上都有。


    距離吉時還有一刻,侍女們引導催促賓客就位。秦小裳跑過來,說他家少爺給他倆專門安排了位置,在正廳左側的抱廈。


    他們跟著挪過去,顧蓮子已經坐在圓桌邊,百無聊賴地盤玩一條黑白相間的王蛇。


    「這還是大前年那條麽?」晏塵水湊過去,躍躍欲試地晃動手指,想要引起小蛇的注意。


    顧蓮子冷眼睇著,說:「換了,毒蛇,小心咬死你。」


    賀今行仔細看了看,其實還是原來那條——蓮子能飼養這麽久,很難得。


    他聽著晏塵水嘀嘀咕咕地懷疑,也不插話,獨自坐到炕榻去,拿點心填肚。


    這間抱廈前後左右都開了門洞,此時都垂著竹製門簾,紅綢與囍字鬥貼在門外,屋裏看不見。炕桌上隻擺了兩盤尋常的點心果子,花生棗子栗子之類的都沒有。


    若非院裏熱鬧,倒看不出主人家要成親。


    左側的門簾後傳來一道聲音,「淳懿哥你就在這裏待會兒吧,蓮子他也在。」


    一身常服的秦幼合掀起門簾,看清屋裏三人,帶著笑意說:「今行和塵水也到了。」


    嬴淳懿從他身後走進來,晏塵水口頭行了個禮。


    賀今行聽見,跟著望過去,兩道目光交匯,都不約而同地停了停。


    秦幼合今晚很忙,把人帶過來,打完招唿就立刻走了。


    嬴淳懿看到趴在桌上的蛇,叫它主人收起來,「人家大喜的日子,不要鬧出亂子,嚇到那些賓客。」


    若是從前,顧蓮子肯定要說「關我什麽事」,現在卻直接從桌底下提上來一隻特製的箱籠,把銀環送了進去。


    唯一的樂子也沒有了,他往門口瞟了眼,門簾紋絲不動。


    他們三個人是和老師裴孟檀一道過來的。


    他來了就去找秦幼合,另外三人在後頭的花廳見秦毓章。現在隻有淳懿留下來觀禮,裴孟檀肯定是迴府了,另外那個,「謝靈意呢?這就走了?」


    「今日來宣旨的禁軍不太對,我讓他去查一查。」嬴淳懿語氣平常,到炕榻另一頭坐下,提壺倒茶。


    賀今行才恍然他進屋時說的那句話,是另有所指,想了想,問:「侯爺覺得哪裏有問題?」


    「隻是偶然起了一點好奇心,至於到底有沒有貓膩,等一等便知。」嬴淳懿遞給他一杯茶,動作自然得帶著幾分熟稔,仿佛並沒有很久不見。


    「多謝。」賀今行說,卻拿不準他等的是謝靈意,還是別的什麽。正好渴了,接過茶便一飲而盡。


    顧蓮子看見這一幕,怔了怔,而後雙臂交疊擱到桌上,輕輕地把臉頰貼上去,視線落到那隻茶杯上。


    旁座的晏塵水雖然隔著箱籠的條欄觀察小蛇,但耳朵也豎了起來。


    嬴淳懿繼續慢條斯理道:「年前工部大換血,我拜託老師在候選名單裏加上柳從心,名單送到秦毓章那裏,又被劃掉了。你說,他有沒有防著柳從心,知不知道林遠山和柳從心的關係?」


    「林遠山做這種事太嫩了些,你我都有察覺,難道秦毓章會毫無所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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