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多加冷眼,因為我明白我對你的關愛,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化作利刃刺向你。」


    「身為丈夫,作為父親,我失敗了。但作為皇帝,我無愧於心。」


    張玉莊聲音低啞,直視著皇帝的眼睛。


    「若念著這份情愛,掛著父子情分,無需等到今日來說。」


    張玉莊雙手已握成了拳頭,他知道為何皇帝要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些,但此刻的柔和,已經穿不透咫尺父子之間的那段距離。


    真相沒有出現在該來的時候,就要迷路在那些洶湧時光中,思念和愛恨怨懟半生,撞出了條迴不了頭的血路。


    太遲了。


    「陛下今日親臨,想必是有更深的考量。」張玉莊不卑不亢地說,「太子體弱,皇後勢力飄搖散盡,臣不堪,卻蒙受群臣青眼。」


    皇帝站直了身體,眉頭皺起:「說你想說的。」


    張玉莊挺直脊樑跪下去:「再說就忤逆了。」


    皇帝沉聲道:「說完。」


    「陛下此時來訪,恐怕不僅是為了彌補父子之情,更是為了穩固朝局。陛下或是在擔心,若臣入朝,會因怨恨而不顧大局,不若藉此時說開,橫豎是皇後之錯,你我父子總歸心向一處,如此,臣消此顧慮和戒心,全心全力為朝庭效力。」


    張玉莊頓了一下,繼續道:「臣愚鈍,但也讀了些書,略明些禮。明知是無果之緣,便不該開那個口,叫人錯付終身。」


    「您明知會害了他,不也有了我這個孽種嗎?」他說著話,卻是不可抑製地笑起來,「作為丈夫,您沒能護住她,那是您無用。」


    「作為父親,您無視了我多年,又在需要我時將這些沉重秘密壓到我頭上,您是自私的。」


    張玉莊迴顧往事,他彷徨過,委屈過,憤怒過,或許也快樂過。


    但是從未向今天這般不管不顧地疏狂過。


    他覺得很暢快,這一瞬間,他甚至在想,若是因此觸怒天子,得個死也不錯。


    這條命,這個人,一直都在不合時宜。


    皇帝眸光越發陰沉,他聽完這些話,整個人仿佛被無形之力打中,身體微微晃動一下,臉上情緒變化,最終定格在難以名狀的痛苦和震驚上。


    一個被臣子公然挑釁的帝王。


    一個被兒子深深傷害的父親。


    「放肆!」皇帝的怒吼如雷霆般在殿內炸響,他猛地上前一步,右手已經按在腰間的佩劍上。


    「我什麽都沒有了。」張玉莊淡漠地說,「隻這一條命,陛下拿走便是。」


    一時之間,殿內隻剩下皇帝粗重的唿吸聲,慢慢地,他肩膀沉了下去,恍若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我讓你好好想清楚,什麽叫做家國之中,皇家,愛而不得本就是常態。」


    皇帝轉身向門口走去,踏出門檻那一刻,他又恢復成了莊嚴帝王。


    「傳朕旨意:即日起,六皇子張玉莊於此殿閉關修行,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擾,違者重罰。待六皇子修行有成,方可出殿。」


    殿門緩緩關閉,張玉莊緩緩叩首:「陛下保重。」


    *


    誰都不開口。


    土生勉強笑了笑,才說:「這下他應該是被關禁閉了吧。」


    謝逢野抿著嘴,雙手抱在胸前,身體微微向後傾斜,像是要躲開什麽一般。


    「過得再可憐也是自找的。」他看著眼前的業障,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嘲諷,「從來都是個倔種。」


    說完,他迅速轉過身,背對著幻境中的場景,眼中閃過一絲煩躁。


    他問寧恙:「你不是說你翻過年,春至的時候被召進宮了嗎?」


    「為什麽來的。」


    寧恙搖了搖頭:「為了什麽我不知道,但是皇後下令讓我來的。」


    「皇後?」謝逢野手指在手臂上輕輕敲打,「她不都落魄了嗎,還能下令?」


    「樹大根深。」寧恙靜靜地看著場景裏那個長跪不起的張玉莊,分析道,「她在宮中經營多年,總有些殺不死的關係,隻要太子一天是儲君,就會有人支持他們母子。」


    「你現在倒是不傻了。」謝逢野更用力地摳著自己手臂上那些金線雲紋。


    寧恙笑起來:「慚愧,我也在這宮裏住了兩年。」


    玉蘭按住那隻煩躁不安的龍爪子:「去看看吧,去皇後那。」


    時已至元宵,這角宮牆卻濃雲慘澹。


    皇後經此一事倒是規矩了不少,因著太子依舊體弱,所以她拚了命四處尋醫,隻要有可能讓張懷安好起來,皇後都要試一番。


    東宮短時間內進出了許多人,皆無功而返,直到一名神秘道士求見,他自稱能治癒太子的頑疾。


    道士看起來仙風道骨,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超然氣度。


    看著像是個有本事的,隻是他的聲音……


    和當年在道場裏,被寧恙陰差陽錯踩了一腳解開封印後,又報復地引來暴雨的妖怪如出一轍。


    「這不就是那妖怪的聲音嗎!」土生驚得跳起來,連忙用目光向謝逢野和青歲求證,最後抓住寧恙問,「你總該記得吧,當時還把你急暈過去了。」


    寧恙臉色蒼白地任憑自己被搖得幾乎要站不穩。


    最後還是謝逢野出手把土生攔迴來,玉蘭躊躇片刻,還是上前扶住了寧恙。


    「是他。」


    謝逢野鬆開手,轉頭去問青歲:「你說那個叫……叫什麽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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