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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雍的在文學界的地位,一直是個眾說紛紜的話題。


    有人稱讚,有人貶低,但是有一點是公認的,那就是他的小說流傳之廣在現代文學中幾乎沒有對手。


    有句話說得好,凡是有華人的地方,就一定有金雍的小說,由此可見他的書迷之多。


    金雍的影響力不僅局限在文學領域,借助一部部膾炙人口的影視劇,金雍真正走進千家萬戶,很多人沒讀過他的書,但是提到書中人物無不耳熟能詳。


    總而言之,在中國文學青黃不接的二十世紀末,他就是活著的傳奇。


    這樣一位傳奇長者主動提出幫李源的小說作序,已經不能算是天上掉餡餅了,應該說是天上下起餡餅雨。


    然而李源居然拒絕了。


    他居然拒絕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尤其是吳次仁,整張臉都綠了,倘若沒有旁人在場,他一定會指著李源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小子瘋了吧!


    以金雍的影響力,別說動筆,就算張張嘴,李源都要受用不盡,不說別的,單說小說銷量,恐怕要以十倍百倍來計算。


    範欣曼同樣感到難以置信,但她畢竟不是當事人,又是記者出身,在保持麵不改色的同時,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道:“怕不隻是這個原因吧?”


    這就是記者的職業病了,明知道有些話不適合說出來,但還是忍不住刨根問底。當然,範欣曼自己也有底氣,至少以她對金雍的了解,斷不至於為此感到生氣。


    範欣曼問完,馮婉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李源,想聽他是怎麽迴答,答好了是笑談,答得不好,那就是笑話了。


    李源說道:“金大師的影響力自然更高,但也正因為他的影響力太高,所以我反而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範欣曼追問道:“你擔心喧賓奪主?”


    李源搖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個問題問的太蠢,李源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範欣曼也隻是一時口快,立即意識到不妥之處。


    道理固然是這個道理,但是她明白,金雍就不明白?她這麽說,倒顯得金雍有些“不厚道”。


    範欣曼這句話得罪的還不隻是金雍,順帶把不在場的石開河也得罪了。


    石開河的影響力固然不及金雍,但他是嚴肅文學的代表人物,兩者本就無從比較,就像你不能拿商業電影和文藝電影想比,兩者的評判標準都不一樣。


    再者說,石開河作為國內著名的作家和翻譯家,作品屢次獲得國內外大獎,在偏保守的主流文學圈子裏,他的地位甚至比金雍更高。


    在想明白這些後,範欣曼的臉色難看起來。


    最後還是金雍替她圓了過來。


    金雍笑嗬嗬的說道:“石開河的書我讀過,詩意與理性並重,論思想厚度和文學價值,我是拍馬也趕不上的。”


    “您太謙虛了。”李源說道。


    “不是謙虛不謙虛。”金雍擺了擺手,說道:“武俠小說雖然也有一點點文學的意味,基本上還是娛樂性的讀物,最好不要跟正式的文學作品相提並論。”


    “這倒是。”


    李源點頭附和。


    餘人紛紛側目,心說金雍嘴上說不是謙虛,其實還是謙虛,這種話聽聽就好,還能當真?


    還點頭,你是不是傻?


    李源隻當看不見他們詭異的眼神,接著說道:“《紅樓夢》作為四大名著之首,在當時不也是娛樂讀物,金大師的武俠小說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馬屁精!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翻了個白眼。


    “這可不是我胡說八道,”李源說道:“這話是曹雪芹自己說的。”


    沈竹音沒什麽城府,好奇問道:“曹雪芹自己說的?”


    李源點頭道:“是啊,他在小說開篇就說了,‘破一時之悶’,意思就是供人解悶的。”


    說到這裏,李源正色對金雍說道:“現在國內的圖書市場不景氣,青少年市場更是愁雲慘淡,我和吳老師聊過這個問題,希望能以暢銷書的形式來突破現狀,而要突破現狀,僅靠一兩個作者、一兩本書是遠遠不夠的。作為拋磚引玉的作品,我希望它的運氣成分小一點,爭議大一點,更離經叛道一些……如果能讓更多同齡人產生‘我也可以寫’、‘我比他寫的好’的想法,那才算是成功了……事實上,我都在猶豫要不要拒絕石老師,畢竟一個搞不好,連他也要挨罵……”


    “原來是這樣。”範欣曼恍然大悟,“那你可要做好挨罵的準備。”


    “早就做好準備了,現在就看三聯給不給我挨罵的機會了。”


    李源看向三聯的總編李鑫。


    李鑫笑了笑,說道:“總要看過作品再說。”


    李鑫倒不是不相信金雍的眼光,但他身為總編也有自己的堅持。


    ……


    宴席後,迴到酒店,沈竹音不言不語的跟進了李源的房間。


    “你不迴房間,跟著我幹嘛?”


    李源奇怪的問道。


    沈竹音坐在他的床上,仰著臉問道:“說吧,怎麽感謝我?”


    李源裝傻充愣道:“感謝你什麽?”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幫了你那麽多,你總要有所表示吧?”


    沈竹音掰著手指說道:“又是彈琴,又是給你做捧哏,搞得別人真以為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


    ……


    是的,沈竹音在宴席上的一言一行,都是李源事先安排好的。


    馮婉雖然存心給李源一個驚喜,但是她不說,不代表吳次仁不知道輕重,他下午給李源打過電話,專門提醒他晚上都有誰在場。


    吳次仁提醒李源要有心理準備,李源則將準備化作了實際行動。


    下午的時候,他和沈竹音專門去茶餐廳踩過點,提前製定了“表演計劃”。


    是的,自始至終都是表演,無論彈琴也好,算卦也罷,一切都是為了在有限的時間內給金雍留下個足夠深刻的印象。


    李源很清楚金雍和香港三聯的關係,畢竟他的作品就是三聯出版的,金雍的態度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三聯的態度。


    別看李鑫不可鬆口,隻不過是拿捏姿態罷了。


    總而言之,表演的效果是喜人的,甚至遠超李源的預料。


    李源沒想到金雍居然連作序都提出來了,要知道他可是絕少給人作序的。


    其實在那一瞬間,李源真想過答應下來,不過他最終還是拒絕了。


    拒絕的原因當然不是他說的那些,真實原因是,他不想得罪石開河。


    石開河雖然名氣沒金雍大,但是文而優則仕,在學術圈和官場的人脈都很廣闊。


    一個是他鄉名流,一個是本土權貴,選哪個壓根不需要考慮。


    ……


    我果然還是做不到新地純正啊……


    李源搖了搖頭,看向沈竹音,心想和這個如水的女孩比起來,自己果然就是一塊臭泥巴。


    “你看什麽啊!”


    沈竹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裙擺,抱怨道:“都是你,非讓我穿成這樣,我這迴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誰說的,多漂亮啊。”


    李源心說,可惜不是漢服,不然肯定晃瞎他們的眼……


    “真的很漂亮?”


    “真的。”


    “那這樣呢?”


    沈竹音說著,隨手抽掉發簪,一頭烏黑長發如波浪般散開。沈竹音晃了晃腦袋,一頭亂發遮住她的臉,隻露出一抹俏皮的唇。


    “這樣也漂亮。”


    李源看著那張櫻桃小口,突然有種心動的感覺。


    “我和徐曉雯誰更漂亮?”


    沈竹音的聲音將李源從呆滯中喚了迴來,他愣了一下,“啊?”


    “沒事了。”


    沈竹音將頭發攏起,用發圈紮在腦後,起身說道:“有點困了呢,我要睡覺去了……”


    “啊,嗯,早點休息吧。”


    李源木然將沈竹音送出門,迴到床前,突然發出一聲歎息。


    “唉……”


    他不是傻子,真不知道沈竹音對他的情愫。


    那份情愫或許隻是少女懵懂的喜歡,或許不夠熱烈,但卻愈發珍貴。


    可惜,李源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等等看吧……”


    李源自言自語著,枕著雙臂躺在床上。


    剛剛躺下,房門又被敲響。


    李源蹭的一下跳了起來,跑過去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居然是馮婉。


    “是你啊。”


    “不是我是誰?”馮婉似笑非笑的說道。


    “……”


    自知失言的李源默然側身,請馮婉進門。


    馮婉進了屋,仔細打量李源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沒做壞事。”


    “我能做什麽壞事……”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好不好……”馮婉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可提醒你,你們現在年紀還小,千萬不能幹出讓大人措手不及的事……”


    “什麽事?”


    “……”


    見李源裝傻充愣,馮婉頓時泄了氣,說道:“總之你自己掌握好分寸,竹音傻,你不能跟著犯傻。”


    她認真盯著李源,問道:“說吧,你們今天唱的到底是哪出?”


    “你看出來了?”


    “你們不會真做什麽了吧?”


    “……”


    “……”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才發現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最後還是李源為了避免誤會,主動把他和沈竹音演戲的事交代出來。


    “我就說,竹音這孩子平時挺大氣的,怎麽今天動不動就臉紅。”馮婉哭笑不得的說道:“感情她不是害羞,是心虛啊。”


    “她是真害羞,畢竟那身衣服,咳咳……總而言之,什麽叫本色演出,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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