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嶼把蘋果吃得幹幹淨淨,隻是垂頭時,紅了眼睛。


    後來,淩嶼經常會坐在門口,看來往的車,想的是車裏麵的人。他也幻想過,有一天,淩遠峰迴心轉意,補償他這麽多年缺失的父愛。


    直到現在。


    淩遠峰換了一輛更加華貴的進口車,但淩嶼的眼神依舊像在看乞丐和垃圾。


    淩嶼胸口堵得厲害。


    他伸手打開了推拉窗,『咚』地一聲。大風灌入,他眯了眯眼,就在這時,那輛車的車窗緩緩降下。


    淩奇牧的臉從車裏漏了出來,皮膚如雪,被陽光映得刺眼。他挑了半隻眼,準確地望向淩嶼所在的那扇窗戶,笑了。


    那張幾乎融合了淩遠峰所有優點的臉,連笑意譏諷時,都是與他的父親是那樣的相似。


    淩嶼重重地摔上了窗,擋住了淩奇牧挑釁的眼神。『咣當』一聲,將路過的教導主任驚了一蹦。他將手裏的點名冊握成一卷,朝淩嶼的腦袋上重重一敲,怒吼道:「顯著你小子力氣大是吧!破壞公物,你是不是想賠錢?!」


    「賠。」淩嶼抬手,指著辦公室裏的人,「讓淩遠峰賠,最好讓他賠到傾家蕩產,妻離子散。」


    「淩嶼!!你這個沒素質的...」


    「我要退學了。」淩嶼雙手後撐窗台,眉目冷而不羈,「想罵,趁現在。」


    「什麽?什麽退學?你找校長談過了嗎?你班主任提交申請了嗎?」


    教導主任愣了愣,還想繼續問,卻見淩嶼繞開他身側,竟是要直接走。


    「淩嶼,我還沒問完,你去哪?!」


    「病了,想去醫務室。」


    「裝病這招沒用了,你給我迴來站好!」


    淩嶼腳步頓住。


    他迴身,眼睛裏像是不見光的夜海,隻有湧動著的潮汐,一層捲起一層,沉悶中泛起窒息的驚天巨浪。


    「...為什麽,都不相信我?」


    「行。我信。你說你病了,什麽病?醫院開的證明呢?」


    淩嶼站在原地看著教導主任,雙手插兜,神情淡淡。


    「噁心,想吐。」


    「你說誰噁心?!」


    教導主任氣得滿頭青筋,忍了又忍,忍住踹一腳的體罰。他壓了火,擺擺手讓淩嶼趕緊迴班早讀,別滿嘴噴糞。


    淩嶼沉默了一會兒,自嘲輕笑,隨後大步離開,轉進廁所,將早餐吐了個幹淨,撕心裂肺的。


    教導主任這才知道淩嶼不是在說自己噁心,而是真的身體不舒服。


    他抹不開臉,隻能幹咳一聲,背著手,溜溜達達轉到高三五班。他正看見孫景勝貓在最後一排,一雙眼賊溜溜地觀察著走廊上發生的一切。


    「幹什麽呢!!」


    教導主任拎著孫景勝的耳朵,把他揪到走廊。大小夥子比中年人高出了半個頭,但此刻他正雙手抱頭蹲在窗下,嚎著自己錯了。


    「閑得無聊就去打掃走廊。」


    教導主任瞥了一眼廁所的方向,意有所指,孫景勝先是一愣,而後美滋滋地拿著拖把,立正比了個敬禮,然後急匆匆地向著淩嶼跑了過去。


    他一邊給淩嶼拍背,一邊難掩震驚地在他耳邊低吼:「操,你爸竟然是淩遠峰?!你竟然是淩遠峰的兒子?!你怎麽之前沒告訴我?!」


    淩嶼用力推開他,想說什麽,隻覺得噁心得厲害,俯身又吐。


    孫景勝這才覺得事情不太對了。


    他架著臉色蒼白的淩嶼,給他遞了瓶水漱口:「什麽情況,你懷了?」


    「……」


    淩嶼頭疼欲裂,但不耽誤他一腳踹上了孫大寶的命根子。後者捂襠跳走,而淩嶼皺眉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淩嶼,你到底把秋楓怎麽了?昨兒晚上是怎麽迴事啊?」


    孫景勝無心一問,卻讓淩嶼動作徹底僵住。


    冷水劃過他尖削的下頜,落在水池,一滴滴地,映出了少年沉默的臉。


    「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原來,你也覺得是我做的。」


    「啊?沒有,不就開個玩笑嘛。你怎麽了?今天這麽暴躁?剛才辦公室,你爸跟老班說什麽了?對了,還有咱們的選拔。你要不...算了,你也不好說。不如,我去求求他,讓他開個後門,讓咱們順利入選?」


    孫景勝習慣性貧嘴,沒想到會徹底傷到淩嶼。他還想跟淩嶼哥倆好地勾肩搭背,後者卻冷冷地拍掉他的手,先一步離開了廁所。


    「莫名其妙。」


    孫景勝想不明白淩嶼哪來這麽大的脾氣。


    他也懶得去理淩嶼抽風似的小情緒,打開了廁所門,準備進去舒舒服服地蹲坑,眼睛一瞥,看見了淩嶼遺落的小紙條。


    「嗯?」


    他撿了起來,發現那上麵是一串電話號和一個名字。


    「陸,陸知齊?!」


    第0013章 他是被你們逼瘋的


    淩嶼快步走迴三年級五班,準備收拾東西逃課。


    他需要冷靜一段時間,才能說服自己繼續偽裝成一個正常人,裝作毫不在意地獨來獨往。


    他走迴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拎起自己的書包,一瞬間,裏麵的東西嘩啦啦地往下掉,像是破了洞的口袋,灑了一地的垃圾。


    他捏著書包肩帶,冷沉的視線掃過班內神色各異的同學,最後落在後門站著的那個褐發板寸的男生身上。


    那人剃了三道鬢角線,側頸紋了一條青色盤蛇,他正抱臂饒有興趣地望著淩嶼,吹了個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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