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岑姣開口,她笑了笑,「總不能是我沒幾天活了吧。」


    阿水聞言,淚珠子滾了下來,掉線的珠子一樣。


    她哽咽半天,抬手摸了摸眼睛,「姐姐,你是不是被什麽害了,嬤嬤說你渾身是傷,就算好好養著,以後也有罪受了。」


    這當然不是村醫的原話。


    那村醫說的是,這個姑娘,渾身的骨頭看著都像是斷了,五髒六腑都是傷,不好治。


    對於這件事,岑姣倒是不覺得驚訝,她有些費勁地抬手,拍了拍阿水的手背,「死不了,隻是這段時間要麻煩你們了,等我好一些,想辦法聯繫上朋友後,會給你們報酬的。」


    阿水搖了搖頭,「我在山裏遇到姐姐,說明我同姐姐有緣,更何況,媽媽從小就教我心存善意,能夠遇到姐姐,救下姐姐,是老天爺的示意。」


    「姐姐你別擔心,安心在這兒先住下,別的事情等好些了再說。」


    岑姣的確有些支撐不住。


    她身上的這些傷,倒不用刻意去治療,岑姣需要時間去修復。


    在阿水家的那段時間裏,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岑姣幾乎有二十二個小時是昏睡著的。


    醒來的兩個小時裏,阿水在家的時候,她會將村醫嬤嬤準備好的藥溫好給岑姣餵下去,然後再給岑姣餵些肉粥。


    阿水不在家的時候,則是阿水的母親做這些事情。


    阿水的母親沉默寡言,她隻會說當地的方言,所以不太能同岑姣溝通,可是在岑姣為數不多的清醒的時間裏,她總是看到阿水的母親看著自己偷偷抹淚。


    阿水一家淳樸又善良。


    岑姣在偶爾清醒的時間裏總是會想,老天爺對她,總還是有一分善念在的。


    人總是又好又壞,在山裏這樣與外界聯繫極少的地方,這好與壞更是被無限地放大。


    岑姣在這之前,總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像要差一些,那些事情,偏偏都找上了她,可是現在看,原來是將這運氣放在了這裏。


    大約過了小半年,岑姣總算是精神了些,也總算可以坐起來和阿水多說上兩句。


    在岑姣能夠坐起來後,她便想著是時候聯繫桑尋他們。


    隻是桑尋遠在梅山,就算是托阿水去鎮上給桑尋打個電話,可按照桑尋那神出鬼沒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聯繫不上的。


    可是除了桑尋的電話,岑姣腦子裏搜颳了一圈,也沒能想起第二個人的電話號碼。


    阿水看出了岑姣的為難,主動將事情攬在了自己身上,「姐姐,我不用去鎮上那麽遠,從山上下去,半日的腳程,有間民宿,我可以去那裏借電話給你要找的人打過去。」


    岑姣眸光閃了閃,她坐得直了些,盯著阿水,「你說,有間民宿?那家民宿是叫山野嗎?」


    阿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搖了搖頭道,「我不記得那間民宿叫什麽了,隻是這附近,離得最近的就是那家了。」


    岑姣有些想笑,可是笑起來又牽扯得渾身的骨頭疼。


    她微微佝僂著身子,一隻手抓著身側的床單,「阿水,你幫我一個忙。」


    從那開始,阿水便每天雷打不動地背上背簍下山一趟。


    好消息是那間民宿的確就是山野。


    壞消息是,就連蔡宇傑也聯繫不上魏照。


    阿水第一天迴來後,岑姣也想過,是不是就把自己的事情告訴蔡宇傑,如果知道是自己,蔡宇傑一定會立刻趕來將自己接走的。


    隻是,岑姣並非不信任蔡宇傑,她隻是仍舊有些擔心。


    她現在,保護自己都有些費勁,萬一有什麽地方出了岔子,引來了覬覦岑人的人,阿水一家該怎麽辦呢?


    還是等見到魏照才最穩妥。


    阿水雖總是跑空,卻也不著急。


    她很喜歡岑姣姐姐,最近這段時間,岑姣已經能坐起來,坐在院子裏曬曬太陽了,精神好的時候,還會教自己很多事情。


    阿水私心裏希望岑姣能夠在自己家住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可是,在見到魏照的那一刻,阿水仍舊十分開心。


    岑姣曾用燒黑的木頭在地上畫出過魏照的樣子,她的畫工很好,阿水一眼就認出了魏照。


    太好了。


    見到魏照的那一刻,阿水由衷地替岑姣高興,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岑姣每天都在想念魏照。


    就算以後,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姐姐又怎麽樣呢?


    姐姐那樣的人,本就不該在這山裏,她該振翅飛出這片山,迴到她的世界去。


    迴憶起來,那天和往常沒什麽不同。


    岑姣坐在院子裏,膝蓋上,放著阿水母親不知從哪裏翻來的故事書。


    阿水的母親坐在遠些的地方,手裏的動作不停,因為天漸漸冷了,她想要給岑姣打一件毛衣。


    岑姣有時候在想,如果一直聯繫不上魏照,在這裏這樣的生活,也很不錯,靜謐安寧,仿佛沒有半點煩惱。


    隻是,當那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外時,岑姣第一時間,仍舊覺得自己在做夢一樣,不敢認。


    視線緩緩向上,落在魏照的臉上。


    魏照的長相併沒有變化,還和從前一樣,鼻樑高挺,眉眼深邃,往那兒一站,身高腿長的,像是什麽要走t台的模特。


    可是岑姣眼前氤氳開來的朦朧水霧,仍舊是沒能擋住眼底撞進來的白色。


    怎麽短短的時間裏,麵前的人,鬢角都花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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