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少雪,


    今年一入冬竟先下了一場細雪,整個京城都被白雪覆蓋,整個皇宮一夜之間裹了素色,初雪讓整個世界都寂靜下來


    然而,這寂靜之下,埋藏著的,是隱隱綽綽的暗光。


    皇宮裏百花凋零,樹枝上晶瑩的薄雪散著淡淡的白暈,青梧宮裏,那棵玉蘭樹下皇帝親自搭的秋千,也被一層薄雪覆蓋。


    可青梧宮的院子裏,有幾支紅梅正在盛開著,是蕭時冕特意著人移過來給沈時鳶賞玩的。


    沈時鳶本就畏寒,一到了冬日更是窩在宮裏不願出門。


    殿裏,早早的就烘起了地龍,整個殿內溫暖如春,一絲寒意都遛不進來。


    沈時鳶正一身錦緞中衣,外頭罩著個薄薄的外衫,窩在窗下的矮榻上看書,時不時的,隔著窗子看幾眼紅梅。


    蘇嬤嬤端著盤熱騰騰的糕點掀開簾子走進來,寒氣隨著簾子溜進來,甘怡急忙把門關上。


    蘇嬤嬤將糕點放在沈時鳶跟前,慈愛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


    在宮裏好吃好喝的養了月餘,


    沈時鳶身量終於不似剛有孕時單薄,可依舊纖細輕盈,小腹如今已微微隆起,綻出一抹柔美的弧度。


    蘇嬤嬤隔著窗看了眼外頭開的正盛的紅梅,


    同沈時鳶道,


    “陛下昨日安頓要帶小姐去皇家別院小住幾日,奴婢已叫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也不知幾時啟程。”


    沈時鳶放下手裏的書,側眸看了一眼蘇嬤嬤,


    抿起唇,想了下,


    “差人去問一聲吧,這個時辰他想必還忙著。”


    蘇嬤嬤點點頭,差了個內侍去承修宮。


    沒一會兒,內侍就迴來告訴沈時鳶,


    “陛下說,他今日有要緊政事,讓娘娘先行一步,陛下忙完就跟上,已經派了陳統領在宮外等著娘娘了。”


    蘇嬤嬤和甘怡一聽,一個去衣櫃裏尋厚實的衣物,一個扶著沈時鳶從矮榻上下來。


    剛一站定,沈時鳶動作遲緩了一瞬,


    突然問身側的蘇嬤嬤,


    “他沒說為何要去別院小住?”


    蘇嬤嬤一頓,迴想起蕭時冕的原話,


    “陛下說別院的地下溫泉極好,整個別院不似皇宮冰寒,有溫泉在地底下烘著,別院裏溫暖如春天,正適合小姐這樣畏寒的體質了,對腹中胎兒也好。”


    沈時鳶恍然,點點頭安頓道,


    “那便走吧,對了,把陛下常穿的幾件常服也帶上。”


    甘怡立刻應下,


    一出青梧宮,軟轎已經候在了宮門口,


    陳非看見一行人護著沈時鳶走出來,急忙撩開馬車簾子,


    “娘娘請——”


    沈時鳶臨上馬車時,神色頓了頓,朝承修宮的方向看了幾眼,陳非麵色平靜,嗓音一如既往的沉著,


    “娘娘,陛下讓您先行,他忙完政事自會去尋您。”


    沈時鳶杏眸微頓,沒再多想,鑽進了馬車裏,隨著車輪轉動,沒一會兒就駛出了朱紅的宮闕。


    灰蒙蒙的天空,又下起了碎雪,像密密麻麻的網,裹住了這九重宮闕。


    而這時,


    距離宮外僅三十公裏的陸家軍營,十萬甲胄大軍傾巢而出,


    為首的,是陸遷。


    陸遷領著軍隊,快馬疾馳,為了隱藏行軍,特意穿過城外群山環繞雲台山。


    與候在城門不遠處的影衛首領唐靖匯合。


    唐靖領著一萬手下,早已候在了城門外,隻要陸家軍一到,就拔劍直指皇宮。


    先皇交給他的使命,是不論生死,都要護住蕭建寧的皇位。


    天進午時,天空沒有一絲日光照射,黑沉沉的肅殺之氣,


    隨著不遠處轟轟而來的陸家軍,陷入了某種灰寂。


    唐靖眯著眼,看著一身青衣鎧甲陸遷策馬到他麵前,銳利的雙眸斂去殺意,


    剩下的隻有鄭重,


    “陸將軍,請告訴你的陸家軍,進了京城,切不可亂殺無辜百姓!我們要取得,隻有蕭時冕的項上人頭。”


    陸遷挑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要擁立蕭建寧,就不能隨意屠殺,要顯得他們是順天意,為民心而推翻蕭時冕。


    陸遷自然應允,今日之後,這個江山,就是他陸家的了,女兒陸之鳳,才是真實意義上的皇後。


    兩支隊伍絲毫不耽擱時間,將陸家軍的旗幟豎起,


    浩浩蕩蕩的進了京城。


    一進宮門,唐靖和陸遷就兵分兩路,


    唐靖領著大隊人們直奔北苑,一陣廝殺過後,


    終於踹開了北苑的門,將蕭建寧接出了北苑。


    踏出北苑的一刻,蕭建寧看著一眾跪在地下的影衛,萬般情緒波動,


    他壓著嗓音問唐靖,


    “如妃現在如何了?長公主呢?”


    唐靖眸子晃了晃,


    “如妃娘娘還在雲台寺裏等著陛下,長公主就在宮裏,臣已經派人去護著她們了。”


    “陛下,今日一切就緒,是您重登皇位的好時機,臣和陸將軍會竭盡全力助您重登大寶!”


    蕭建寧聽見如妃和蕭建離安好,壓抑在心底的忐忑瞬間化為烏有,


    他攥緊了拳,雙眸看向唐靖早已準備好的龍袍冕冠,在這沉悶雪日裏,顯得尤為晃眼。


    四周傳來的喊殺聲,兵器交織的聲音震破整個皇宮,


    蕭建寧垂立在原地數秒,緩緩將那久違的龍袍接到手裏,唐靖立刻走上前給他披上,龍袍加身,蕭建寧仿佛又看到了從前的日子。


    他握緊唐靖的手,


    雙眸泛起少見的肅殺之意,


    “唐靖,我們走!”,


    為了愛人和妹妹,他要試一把。


    ……


    另一側,陸家軍的一小隊人馬衝出重圍,在內侍的接應下,朝嘉熙宮直奔而去。


    宮門打開的一瞬,


    陸之鳳便知,是父親的人馬。


    她早就知道有今日,此刻,早已換下了一身繁瑣宮裝,


    一身紅衣軟甲在身,黑發高束,雙眸裏,滿是狠戾殺氣。


    她自一個躺在地下渾身血汙的禁軍手裏拿起那把沾染了血跡的長劍。


    陰沉上挑著的眼尾,沾染著血色腥紅。


    “跟我走!”


    她領著那小隊人馬,走出了嘉熙宮。


    隻有身後的貼身侍女蘭茹知道,陸之鳳去的,是青梧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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