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處,


    梳鏡王朝境內的琅琊城,一座破舊的城隍廟中,這裏荒草叢生,到處是碎石雜堆,顯然荒廢已久。


    而在裏麵的大殿內,一位穿著破爛不堪衣裳的瘦弱少年,他渾身顫抖地緊握手中那把鋒利匕首,死死地咬住幹枯的下巴嘴唇。


    身後則是站著一位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看不清麵容。


    而在少年麵前,則躺著一位同樣身穿破爛衣裳的老人,老人鼻息漸弱渾身發抖,似是有些畏寒,隻是那枯黃的麵容上,半點不見血色,顯然已病入膏肓。


    老人吃力地睜開眼睛,渾濁的雙目瞧不見眼前的一切,卻仍舊感覺到有人站在麵前。


    他顫抖地抬起那隻枯瘦如柴的手臂,聲音沙啞斷斷續續地開口道,“是…孫兒……迴來了麽……咳咳…”


    話還未說完,老人便咳嗽起來……


    就在這時,


    少年身後那位黑袍人俯下身,伸出手輕放在他的肩頭上,令他猛地打了一個冷顫。


    那位看不清麵容的黑袍人,在少年耳畔輕聲笑道,“別怕。隻要殺了他……你便不用再擔憂每日吃不飽,穿不暖了……並且日後,再也沒人敢對你指手畫腳了。”


    黑袍人的聲音猶如魔音一般,緩緩誘惑著少年的心扉。


    隻是當瘦弱少年瞧見躺在地上的那位老人後,心頭一顫,那,那是自己的爺爺啊!!


    他眼中含淚,握住那把匕首的手指節用力至發白,拚命搖頭失聲喃喃道,“不!不可能!我做不到!!”


    “孫兒?是你嗎……”地上的老人似是聽到少年的聲音,那隻揚起的手臂顫顫巍巍地到處摸索,可惜徒勞無功。


    “滴答—”


    一滴淚水落在地上,少年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黑袍人方才的話語就像一把鑰匙,將他心中那些隱藏的陰暗釋放出來。


    隨即他眼中閃過一道狠戾之色,雙手猛然握住匕首,高舉於頭作欲刺狀。


    “唿!”


    少年臉色猙獰地握住手中匕首猛然往老人心髒刺下,隻是在距離胸前幾寸之時,遲遲不肯落下。


    “嗤—”


    “呃!”


    就在這時,


    一隻手突然伸出握住少年的雙手猛然往前一推,那把鋒利的匕首便穿透老人的胸口,老人麵容痛苦扭曲,本能地雙手想要抓住匕首,那隻手握住少年的雙手,將那把匕首緩緩刺進老人的心髒,然後殘忍地轉動起來。


    老人抬起的雙手悄然落下,郝然已然失去生機。


    少年臉色慘白跌坐在地,神情驚恐地鬆開握住匕首的雙手,拚命地往後麵退去,眼中望著老人逐漸被鮮血染紅的胸口,失聲喃喃自語道,“不…不……不”


    那位黑袍人站在地上的少年身後,聲音嘶啞地笑道,“沒什麽不可能的,從今往後,你便不用再擔憂這凡塵俗世的一切,心中無所牽掛,在你麵前有一條無上的大道等著你呢,桀桀!”


    “轟!”


    而後,那位黑袍人突然一手抓住少年的頭顱,往他體內強行灌溉天地靈氣,往他腦海中打入一道心法。


    “以後你就叫做虛真!跟隨本座修行。記住了!本座的名字叫龍釗真君。”


    黑袍人鬆開手,丟下這句話後,便抬腳往廟外走去,他此次入世,為的就是尋找三位嫡傳弟子。


    這少年隻是其中一個,修煉天賦還算不錯,可惜卻還不夠心狠手辣。


    修道之行,要的就是擯棄那些無用的雜念,唯有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待他消失後,隻留下跌坐在地,雙眼無神望著那位老人屍體的少年……


    ——


    西蜀之地,


    這裏到處皆是奇峰山巒,那陡峭險峻的山嶽高低不平,山穀之中迴響著風聲唿嘯,上空則是覆蓋著一層層的朦朧霧氣。


    若是站在這山穀之中,抬頭一眼望去,便猶如那天地成一線,再往上望去則是有一條窄小,隻能一人通過的天險棧道,也被世人稱之為“蜀道”,而在這條漫長的蜀道天邊盡頭,則是通往那座仙家山頭的路途,聞名於世的蜀山派!


    曾有位滿腹經綸的讀書人路過這裏,見此一幕,不由得心生萬千感慨,即刻寫下了舉世聞名的那句話。


    “有道是,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蜀山一門共分三座神奇的倒懸山峰上,分天,地,人三殿,天殿為主峰,地殿與人殿則是側峰。


    不遠處還有一座被蜀山門人視為“禁地”的倒懸峰,那裏有座鎮妖塔,以七十二條符文精鐵枷鎖鏈接那座倒懸山與鎮妖塔,再加以密密麻麻的玄鐵劍倒插峰底,與那七十二條粗壯無比的符文精鐵枷鎖共同禁錮著那座鎮妖塔。


    “鐺—”


    而此時,被這裏西蜀之地的人們稱為“聖地”的蜀山,卻敲動了許久未曾敲動的那尊古老銅鍾,頓時三殿之中匆忙走出數百道白色身影,皆是一同施展禦劍術,紛紛拔地衝天而起!


    這些禦劍飛行的白色身影猶如蝗蟲過境一般,腳踏長劍禦空迅速飛向那座鎮妖塔,銅鍾被敲響,顯然是鎮妖塔那邊出了問題!


    “轟!轟!”


    而此時的那座九層鎮妖塔,塔裏正傳來強烈無比的撞擊聲,一道恐怖的血腥氣息試圖突破鎮妖塔的禁錮,就在鎮妖塔塔身不斷顫抖時,那七十二道符文鎖鏈大放光彩,在塔頂有一道古老陣法顯現出來,從上到下依次落下,一次次的撞擊一次次的被壓製,裏麵那道恐怖的血腥氣息越發暴虐。


    那數百道身穿白衣的蜀山弟子禦劍飛行過來後,縱身一躍而下,穩妥地落在地上,站穩身形後,皆是雙指並攏往前方那座鎮妖塔一指,數百道源源不斷的靈氣長流灌溉進塔裏,塔身逐漸穩定下來。


    而後一道白袍身影在塔尖上空突然出現,手持一片古老銅鏡高舉於頭,一道猶如曜日般的奇異光芒照射而下,將裏麵那道恐怖血腥氣息照映地節節敗退。


    “轟!”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身影飄落而下,郝然便是當初在那白駒鎮中出現過的沈君心。


    一身黑衫的沈君心緩緩落下,在他身後卻是背著一把古樸的劍閘,也就是白駒洞天獲得的那把劍閘。


    沈君心對白袍老者點了點頭,而後眉宇微皺,袖袍之中雙手伸出,手指並攏往鎮妖塔一指,兩道澎湃淩厲無比的劍氣頓時射中塔內那道血腥氣息,劍氣炸開化作無數道飛劍虛影,頃刻間將那道恐怖氣息逼迴塔內深處。


    鎮妖塔恢複平靜,白袍老者點了點頭,不愧是蜀山百年來有望達到那位“老祖”高度的沈君心,其不僅劍心純粹,天賦異稟,最為重要的是道心堅如磐石。


    眾多蜀山弟子望向禦空而立的沈君心,眼中毫不掩飾敬佩之意,大師兄真不愧是蜀山第一人!


    沈君心並未有絲毫得意,反而眉宇緊皺,在他心中隱約有種不祥的感覺。


    於是他便對白袍老者拱手道,“掌門,弟子請求開啟那無心門,想進去裏麵閉關半年。”


    這位白袍老者郝然便是蜀山掌門,隻見他點了點頭撫須笑道,“也好,既然你有這想法,那便去吧。”


    沈君心拜謝道,“謝過掌門。”


    而後他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飛走,隻剩下眾多心生羨慕的蜀山弟子。


    ——


    大漢王朝蜀海城內,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街上卻仍舊有許多人遊走城中,蜀海城又名白帝城,這裏從來沒有宵禁一說,到處皆是燈火通明一片,相比之下,倒是比那紅葉鎮熱鬧得多。


    當然,無論是地域與宏偉,兩者皆是沒有可比性。


    而這裏也是由大漢王朝接管此處,大漢王朝素來重軍紀,對百姓更是秋毫不犯。因此倒也算得上一片祥和。


    此時,城中一座客棧內,


    “咚咚—”


    姚真意本來在走樁練拳,耳畔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他便停了下來走向房門。


    打開門,隻見肖靈兒站在門口,垂下頭雙手正輕拈衣角。


    姚真意溫聲問道,“靈兒姑娘,可是有事?”


    少女有些羞怯地低聲道,“公子,能不能帶我去一趟那花燈會啊?”


    而後她又急忙說道,“若是公子不想,那便不去了!”


    見此一幕,姚真意失笑地搖了搖頭,敢情是為了這事而來,那花燈會他當然知道,是這古城獨有的特色,裏麵有各種漂亮彩燈,還有無數小吃美食。


    肖靈兒見姚真意搖頭,以為他不肯,心道也是,這麽晚了,公子不肯去也是理所當然。


    想到這裏,少女心中便有些失落,好不容易偷跑出來,就是想看下這人間那些稀奇古怪的好玩處。


    她越想便越覺得委屈,便低聲地說道,“公子若是不想去,那便算了……”


    姚真意倒是被眼前的少女逗樂了,明明一副想去的樣子,心裏覺得好笑。


    他故作咳嗽一聲,佯裝有些微怒的樣子,“這天色已晚……那便去吧!”


    少女聽到前邊那句話,頭便越垂越低,公子果然生氣了呢……


    待她聽到後邊那句話時,驚喜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姚真意,他哪裏有生氣的樣子,分明一臉笑意地瞧著自己。


    “公子!!”


    肖靈兒霎時臉頰微紅,不依地嗔道一聲,隱約間瞧去,少女竟是有些撩人風情。


    姚真意咳嗽一聲,訕笑道,“走吧。正巧我也去看看。”


    這句話倒是實話,少年小時候最想做的事便是拉著爹娘,去看一迴那花燈會,不僅如此,有很多很多想做,卻再也沒機會做的事……


    想到這裏,他心中便有些酸楚,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便隻剩下歸途。


    姚真意收迴思緒,對一旁的肖靈兒笑道,“走吧。”


    肖靈兒也感覺到少年有些心情低落,便沒再言語,與他一同往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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