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盡頭,


    姚真意站在斜坡登頂上,一眼眺望過去,遠處一座巨大無比透著古老氣息的城池坐落在那裏。那,便是蜀海城了!


    古城周邊除去一條貫穿直線的大道外,便再無他路,方圓百裏皆是河流,依稀可見數十道輕舟泛行在河麵上,上空則是飛鳥緩緩展翅高飛。


    再轉頭往西北方向望去,遠處有幾座巍峨山嶽屹立,半山腰往下則有著猶如階梯一般的梯田,遠遠瞧去幾道渺小身影正在梯田彎腰農作。


    此時已接近日落時分,


    天邊雲層一片霞紅,在那幾座山嶽間,夕陽緩緩落下猶如龍口藏珠,黃昏之間微風習習。


    少年站在那條道路登頂望著這般美景,雙眼突然閉上,此時他心中郝然出現一種奇妙感覺。


    姚真意心神平靜下來,人身小天地內的丹田忽然猶如長河灌溉,天地靈氣竟是洶湧而來,體內那顆渾圓的丹田靈氣迅速上升。


    少年一身儒衫隨風輕擺,腰間那枚赤紅葫蘆與那塊木牌輕輕搖曳撞擊。


    肖靈兒站在他的身後,那對水靈的眸中閃過一道奇異光芒,心中有些驚訝,公子他,他這是要破境了?


    她知曉某些人會感應天地氣息,可,可公子的境界才煉氣期啊,難道他真是某個仙家山頭的天才種子?


    以少女獨有的神通,自然早已知曉姚真意的境界,隻是令她不明白的是,通常隻有那些得天獨厚的大修士,才會有這虛無縹緲的所謂感悟。


    姚真意依舊心神沉浸其中,人身小天地內米粒之光大放光彩,經脈之間的靈氣拚命流竄,猶如一條長龍遊走全身上下。


    就在此時,


    天外天,一道以損耗自身為代價壓勝那些虛空外的恐怖生物,盤腿而坐的身影突然睜開雙目,周身原本漆黑無比的黑暗竟是緩緩退去。


    兩鬢斑白的中年儒士盤坐虛空,雙手垂放雙腿上,隻見他微微一笑,輕吐一字,“善。”


    就在這個字脫口而出時,周邊那些恐怖氣息竟是蜂蛹而至,想要饞食這道盤腿而坐背對它們的身影,猶如瞧見了美味的食物一般。


    可惜那道身影穩如磐石,不動如山,任它們如何衝擊也無法突破!


    ……


    人間,


    就在中年儒士話落之時,時來天地皆同力,原本平靜如水的雲層竟是翻滾起來,微風漸起下。


    少年一身儒衫飄蕩而起,在他身後的少女輕挽鬢邊青絲,眸中蘊含著難言的神色。


    就在此時,翻滾的雲層緩緩平靜下來,卻仍有微風吹拂而過。


    過了一會,姚真意睜開雙目,感受著人身小天地內的靈氣,微微一笑。


    煉氣境中期,這還是他拚命壓製下來的結果,上升太快反倒虛而不實,這樣不好。


    “公子,可是破境了?”


    就在他思緒時,身後的肖靈兒蓮步輕移上前,側過頭對著他笑問道。


    姚真意輕笑道,“恩…算是吧。”


    肖靈兒乖巧地點了點頭,秀長的十指相扣雙手放在背後,腳尖輕踮往前邊蹦跳走去。


    姚真意瞧見這一幕,不由得有些失神。


    心境深處內,卻是隱約間傳來一道女子的歎息。


    一抹劍光突凹落下,將他心境內那口井中,原本正在遊曳的黑蟒直接劈落金色海洋,淒厲聲響起,那條黑蟒挨了一劍瑟瑟發抖,心中卻是欲哭無淚,它自然知道這道劍光是誰斬下的,那位招惹不起的主……可問題是它也沒幹啥啊?!


    難不成是自己遊曳的姿勢太難看?還是那位早就想斬殺自己了?!


    一想到這,黑蟒慌忙地往金色海洋鑽去,心中打定主意,還是少點出來晃悠……


    “公子,走啦~”


    少女聽見身後無腳步聲,於是轉過頭對著姚真意,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嬌笑道,笑聲猶如銀鈴般響起。


    姚真意迴過神來,難得地臉紅了一下,隻是臉色比較黝黑,所以不仔細瞧,很難看得出來。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而後抬腳跟上少女的腳步。


    ——


    白駒鎮,


    自打那日洞天開啟又關閉後,鎮門口便再也未曾見到那位每日伶仃大醉的看門人,倒是少了一道有趣的“風景線”,時間一久,人們也漸漸淡忘了這事,唯有那張板凳依舊放在那裏背靠石柱,望著日從東升而起,日落西山而去。


    隻是奇怪的是,書院那位蘇先生同樣也不見身影。


    說是那位兩鬢斑白的中年儒士外出訪友了,沒個三五年載的迴不來,鎮上的人們聽聞後,不由得有些憂愁,鎮上也就這一座書院,蘇先生一走,那誰來教自家孩童?


    之後,大漢王朝派了一位老夫子,說是接替那位蘇先生的位置,這才讓鎮上的人們安心些許。


    隻是蒙童們卻不喜歡這位新來的老夫子,教書的時候可兇了呢!而且平日裏又一副古板樣子,若是背不出書還要拿那長長的戒尺打手心,可疼了呢,一點也沒有那位蘇先生好……


    一開始,蒙童們的父母聽聞此事後,便私底下去尋那位老夫子,紛紛懇求能否寬鬆點,畢竟都還是孩子。


    誰知那位老夫子聽完後,眉毛一豎直接被氣笑了,隨即不顧禮儀地破口大罵道,“老朽學問是不如那蘇青亦,可總得還算個正兒八經的教書先生,你們行?!那你們來啊!!”


    最後,便是去的人們統統唉聲歎氣離去,心裏嘟囔道,不給就不給嘛,至於口水噴人一臉麽,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呢……


    無人知道的是,在那些人離去後,那位老夫子獨自坐在椅子上怔怔發呆,而後起身從一個箱子那裏,翻出了一副白邊畫卷。


    老夫子打開那副畫卷,蒼老的麵容上笑意不斷,眼中含淚似哭似笑,隻見他嘴裏喃喃道,“好,很好,讀書人就該如此。”


    隻見那副畫卷中郝然寫著“天下有春”四個大字,字裏行間猶如春風細雨溫人心扉,就像那位兩鬢斑白的中年儒士一樣,待人接物如沐春風……


    白駒鎮南邊桃木巷,


    今日,那位憐人班主迎來了一位貴客,破例地未曾搭台唱戲,而是在一處茶樓接待這位貴客。


    隻見茶樓上,一位身著玉色長衫的儒雅男子坐在椅子上,右手舉握一個杯子正瞧著裏麵的茶葉沉澱又浮起,水裏的茶葉就如同這天下人一般,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那位憐人班主坐在對麵,左手舉起茶杯輕吹了一下,他右手袖袍揚起遮住了臉小酌一口。


    味不錯,就是火候差了點。


    身為昔日文種之人,他素來講究審茶、觀茶、品茶三類,看茶葉的形與色,茶葉一經衝泡後,形狀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其中最好的是某些特質名茶,嫩度高,芽葉成朵,在茶水中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放下茶杯,這位憐人班主,瞧著對麵儒雅的中年男子笑問道,“這茶可還好?”


    聽聞此言,


    藩王高遠看了一眼手裏握著那杯茶水,而後對他淡笑一聲,“本王可不懂這品茶之道,自然比不上你。”


    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郝然便是大漢王朝的那位藩王,身為九境武夫之一的高遠。


    憐人班主似是疑惑地笑問道,“還有你不懂的?”


    高遠搖了搖頭笑道,“世間千奇百怪,本王有所不懂,不也很正常的麽,荀晉,你說本王說的對不對。”


    被高遠稱為荀晉的憐人班主,正是那位昔年在大荀王朝逃出生天的藩王荀晉!


    昔年大荀王朝被滅,荀晉已心灰意冷。


    之後,便來到了這大漢王朝的白駒鎮中,做起了那唱亡國曲的憐人班主。


    荀晉苦笑一聲,這麽多年終究還是被找到了麽。


    於是他便緩緩開口道,“在下已不問世事多年,若是藩王憂慮,明日便離開這大漢王朝。”


    誰曾想,高遠搖了搖頭,而後輕笑道,“本王早就知曉你的身份,甚至遠在千裏的那位也已然知曉,今日本王來,隻為兩件事。”


    荀晉苦澀道,“不知所謂何事。”


    高遠站起身,走到樓台那裏雙手負後,背對這位昔日同樣身為藩王的男子,“本王一是為了大荀王朝那件神人甲而來。”


    聽聞此言,荀晉驚疑地失聲道,“神人甲?難不成你要?!”


    大荀王朝未曾滅亡之前,的確機緣巧合之下獲得過一張古老的羊皮紙,上麵記載著那件“神人甲”的製作方式,隻是由於所需材料太過昂貴,再加上當時大荀王朝重文輕武,因此便放棄了製造。


    荀晉倒是可以交出那張羊皮紙,隻是他心中有些疑惑,難不成這位大漢王朝的藩王有所預謀?隻是他突然苦澀地想到,就算有所預謀又如何,幹自己何事?自己不過就是個亡國之人而已……


    高遠仍舊背對著他,聽聞此言,仍舊神情不變地輕笑道,“荀晉,你多慮了。本王的誌向,不在那廟堂之上,而是在武道一途。”


    笑話,貪圖皇位?昔年大漢王朝那位先帝逝去時,曾意圖將皇位交給他,而高軒帝,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同樣有此想法,卻都被他拒絕了。


    論軍功,論威望,他要是想,早就坐上那道龍椅了,可這都不是他想要的。


    唯有登上山巔,走上武夫那條道路的盡頭,才是他心中的夙願!


    荀晉隨即再次問道,“那第二件事呢。”


    高遠這次轉過身了,笑著反問道,“本王好奇,你就不想再望那故鄉的梨花一眼?”


    “砰!”


    話語剛落,荀晉手裏握著的茶杯猛然摔在地上,隻見他渾身顫抖,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死死盯著眼前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


    後來,


    兩人從茶樓上下來時,藩王高遠走向早已停在一邊的那輛馬車,頓了頓身形,而後頭也不迴地笑道,“日落之前,本王就在這裏等你。”


    說完,他便踏上馬車居坐其中。


    荀晉沒有再言語,而是失魂落魄地往桃木巷走去……


    自那天以後,桃木巷的那位憐人班主也不見了,而藩王高遠身邊,則是多了一位儒衫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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