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禦前會議上確定了本次行動公國這邊的代表是我和萊拉,凡內斯方麵則是派出了米內特。原本我打算喊魯埃爾一起去提高成功率,又被夏普倫這老家夥否決了,說對我的懷疑都還沒打消,和我一起行動的魯埃爾自然也是重點懷疑對象。


    米內特把我們送出了皇宮,“今晚你來找我一下。”我看了看左右,然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和我說話?”米內特雙手叉了個腰,“還能和誰。”我雙手合十的告饒,“大姐,你放過我吧,我自來了凡內斯真是一刻未歇,你有什麽事咱迴頭說。”米內特扔給我一個瓶子:“這是暗黑城煉製的特效疲勞藥劑,喝完肯定讓你龍精虎猛。”我心說這什麽虎狼之詞。背後的萊拉哼了一聲扭頭先走了。米內特輕輕一笑,“小妮子還吃醋了,上午帶她好好轉轉吧,她應該好久沒迴暗黑城了。”我還在努力把萊拉和吃醋聯係到一起,聽完最後一句話瞬間驚呆了,“你說萊拉在暗黑城待過?”米內特擺了擺手,扭頭迴去了,“放心吧,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我迴到金庭館驛,現在傑克被女王留在了皇宮,館驛裏隻有我和萊拉兩個住客。我敲響了萊拉的房門,結果沒人答應,輕輕一推,門居然沒鎖,萊拉正在房間裏自斟自飲,“你不去趕緊休息一會兒赴夜色之約,來我這裏做什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索西亞的酒館第一次和她交手以後,我就對她格外怵頭,即使現在是同伴了也沒什麽改觀。


    “那不是得晚上呢,白天還有大把時間陪你……”沒等我說完,一個杯子就甩了過來,“滾!”我趕緊關上門落荒而逃。“還真是個人渣……”萊拉自言自語了一句,換了個杯子繼續喝著,連喝幾杯,感覺寡淡無味,把酒瓶酒杯全劃拉到地上去,自己趴在桌子上。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經,卻無法麻痹她的迴憶……


    十一年前的暗黑城


    一個小暗精靈在暗黑城難得一見的陽光下跑著,“媽媽,這是什麽呀?”年輕的媽媽把她拉進了樹蔭下,“那個就叫做陽光。”“暖暖的好舒服,為什麽我不能在陽光下多玩一會兒呀?”年輕的母親不知該怎麽和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解釋她一出生就被詛咒了的宿命,“孩子,記住,當有一天你的皮膚變成了白色,你就能盡情的享受陽光了。”


    “你教她什麽呢!”旁邊一身貴族服飾的男子趕緊過來捂住她的嘴,“她這麽小,怎麽管得住嘴!萬一被別人聽了去怎麽辦!”年輕的暗精靈媽媽被嚇得眼淚直流:“對不起,對不起老公……”


    ………


    “小朋友們,今天學的內容大家都記住了麽?”和藹可親的教師站在講台上,溫柔地看著下麵一排排暗精靈的花骨朵們,“那讓我們再一起來複習一遍,如果必須要在太陽下行走,我們該怎麽辦?”小朋友們一個個把手舉地高高的,“埃爾夫!”“打傘!”“克蕾雅!”“防曬服!”“拉花娜!”“塗防曬霜!”老師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大家都記得很清楚。”她忽然發現還有一隻小手舉著,“芙洛拉,你還有補充麽?”芙洛拉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說道:“還可以讓皮膚變白?”


    教師滿意的笑容仍掛在臉上,可是她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在她執教的三百年裏,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老師……還……真沒……想到……這個……辦法……呢……”她一邊從牙縫裏擠出幾個詞,一邊快速地想著應對這種事情的標準流程。“這個答案有些超綱了,還不是你們這個年紀該學的東西,大家也快點忘掉它啊!好了,下課!”小朋友們歡天喜地地跑出教室,在芙洛拉跑出去前,教師問了一句:“芙洛拉,我記得你的家族名是……”“萊拉!”芙洛拉愉快地迴答道。“好啦,去玩吧!”教師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推了推眼鏡,鏡片上的閃光剛好遮住她冰冷的眼神。


    “拉花娜,我們今天玩什麽呀!”芙洛拉加入到小夥伴中。叫做拉花娜的小朋友想了想,“我們玩抓壞人的遊戲吧!”“好吧,石頭剪刀布!咦,我第一把就當壞人呀。”芙洛拉撅著小嘴,看著同伴們的剪刀和自己的布。“數五個數,你快跑!”芙洛拉撒開小腿跑了起來,但是終究抵不過許多小朋友的圍追堵截,兩隻小手被帶上了綁頭發的頭繩。


    “對不起,達夫·萊拉先生,你涉嫌危害國家安全,請和我們走一趟。”一群黑衣暗精靈闖進了芙洛拉父親的辦公室。“可是,我什麽都沒做!”達夫一臉不可置信。“和我們走吧,我們會調查清楚的。”黑衣暗精靈首領機械的聲音像發條人偶一般。達夫深知和他們走就是沒事也會被屈打成招,猛地從窗戶躥了出去。“真是的,怎麽天真,像個小孩。”黑衣暗精靈首領嗔怪道,說完掏出個秒表,“讓你先跑五個數,好歹也是個男爵,別說我不給你機會。”等秒表走到五的時候黑衣暗精靈首領果斷按下了暫停,早在院子裏埋伏的其他黑衣暗精靈衝出來把達夫按倒,帶上手銬。


    ……


    刑場上,一個帶著鬼臉麵具穿著黑色鬥篷的暗精靈帶著兩個劊子手站在萊拉一家麵前,“經調查,達夫·萊拉和莉芙路·萊拉,雖享國家的爵位與俸祿,卻心懷不軌,不將精力與智慧用於凡內斯的發展與建設,反而向其女宣揚皮膚變白的反動言論,危害國家安全罪成立。念其祖上功勳,以及未實際開展反動活動,特赦免死罪,判達夫·萊拉臏刑,莉芙路·萊拉墨刑,一家三口烙記號,流放阿法利亞森林。”


    劊子手等麵具判官念完判詞上前行刑,高台上的梅婭公主聽著刑場內撕心裂肺的慘叫和小女孩的哭聲,把頭扭到一邊不忍再看。“梅婭,不要心軟。”她身邊的老國王說道。“可是破解詛咒不是暗精靈曆代的夙願麽?為什麽他們僅是說出這個願望就遭此酷刑?”老國王的眼睛像兩個黑色的旋渦,目不轉睛的盯著行刑現場:“就是因為太多暗精靈為了這個願望而走捷徑,才引發了前段時間的鬼手之亂。如果不加以酷刑,想要依賴卡讚綜合症來擺脫詛咒的暗精靈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凡內斯就真成了滿是魔鬼的煉獄。看好這個。”說完把自己在平叛時被鬼劍刺出的傷口袒露出來。老國王看梅婭公主還是一臉痛苦的表情,把頭轉向另一邊,“夏普倫。”“臣在!”“我就快不行了,梅婭還年輕,又是個女孩子,很多時候狠不下心來,我走了以後你來幫她。”“臣遵命!”


    ……


    芙洛拉忍著胳膊上烙印的疼痛,小心翼翼把杯子遞到父親麵前,“爸爸,喝水。”達夫啪的把杯子扇飛,“喝什麽水!老子要酒!老子要酒!”原本意氣風發的萊拉男爵,此時衣衫襤褸的坐在木頭輪椅上,早已梳理不開的頭發成了跳蚤的樂園,情況差不多的胡子上散發著劣質酒精的味道。在外麵幫忙縫縫補補的莉芙路聽見聲音跑了進來,把已是滿臉淚水卻一聲都不敢哭的芙洛拉護在身下。


    “老公,你不能喝酒了,醫生都說了,喝酒不利於你的傷口恢複。”達夫不聽這話則已,聽完火更大了,不停把手邊的東西摔在妻子和孩子身上,“恢複?恢複個屁!老子膝蓋骨都沒了!不喝酒能讓我的膝蓋骨長出來麽!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催命的!趕緊給老子弄酒去!”“爸爸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嗚嗚嗚……”芙洛拉終於哭了出來,她小小的年紀也明白父親母親這個樣子是自己造成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彌補,隻能讓自己盡量聽話,可是還是什麽都做不到。


    莉芙路也流下了淚水,強咬著嘴唇勸道:“老公,我知道是我的錯,可我們還活著就有希望不是?你看這裏的每個暗精靈,身上都有受刑的傷痛,不都是在努力活著。”達夫火更大了,身邊能扔的東西都被他扔完了,雙手使勁拍著輪椅的扶手,“老子不一樣!老子是男爵!要不是你們兩個,老子還是男爵!”


    “男爵怎麽了?”帳篷簾一挑,營地的首領哈爾迪爾走了進來,“老子還是公爵呢!達夫,我告訴你,老子早看你不順眼了,莉芙路在外麵縫補漿洗,辛辛苦苦幹活分來那點補給,一多半都給你換了酒,自己和孩子就靠蘭巴斯餅幹和野草糊口,你一天什麽不幹還在這裏叫囂。我還再就告訴你,你覺得自己這樣是老婆孩子的錯,還真不是,這是凡內斯的錯!是暗黑城那幫家夥的錯!”說完把莉芙路和芙洛拉領了出來,讓達夫自己待在帳篷裏。


    莉芙路出來以後一個勁兒道歉:“對不起,首領,肯定又因為我家吵到戰士們的休息了,我們以後會小心,對不起……實在對不起……”說著說著,莉芙路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起來。哈爾迪爾看著她被打破的額頭和胳膊,歎了口氣,讓幾個女暗精靈扶她下去收拾,自己則帶著芙洛拉來到一處僻靜之處。“孩子,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但是你家這個情況,隻能靠你了。今天我教你幾招,以後好好保護媽媽,好不好。”


    “好!”芙洛拉乖巧的點點頭。哈爾迪爾遞給她一根樹枝,“好了,和小朋友玩過木劍打仗遊戲沒有?哦,對,我忘了你是女孩子。沒玩過沒關係,總見過男孩子玩吧?那就好,來,這樣,這樣,再這樣。”哈爾迪爾耐心的傳授著芙洛拉躲避和格擋的技巧,意外發現芙洛拉居然有驚人的天賦,試著傳授了兩招進攻的劍勢,芙洛拉也是一學就會。劍術課持續了兩個小時,帥氣的暗精靈前公爵欣慰的笑了,“沒想到居然發現了人才,我哈爾迪爾這身劍法後繼有人了。好了,趕緊迴去吧!”


    話音還沒落地,突然一聲哨響,數百支火箭飛向流浪者營地。“快去找媽媽!”哈爾迪爾一把推開芙洛拉,拿起隨身攜帶的號角吹了起來。不多時一隊盔明甲亮的帝國士兵出現在營地外,哈爾迪爾把號角甩到一邊,拔出雙手長劍,“居然是帝國的人!”帝國士兵左右一分,從隊伍裏走出一個人來,穿著便服,在士兵中間格外顯眼,“我也想說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哈爾迪爾公爵,連你都成流浪者了?凡內斯還真是苛政猛於虎啊!怎麽樣?加入我們吧?”“塞格斯……怎麽是你!”


    賽格斯誇張地鞠了個躬,“還真是榮幸呢,公爵大人居然記得我這個無名小卒。你問我為什麽在這裏?隻能怪你們太貪心,往來那麽多商隊被你們洗劫一空,死傷者無數。作為公國的簽約保護者,我們當然得有所作為。”哈爾迪爾冷冷地看著他:“那不是我們做的,我們隻是為了口吃的,所有商隊的商品都是十取其一,而且從不傷人。”“哼哼,聽著仁義,可你想想,你十取其一,他十取其一,十個營地都十取其一,商隊還剩什麽?你們為了口吃的,商隊的吃的誰來管?”塞格斯正跟哈爾迪爾對線著,旁邊跑過來一個斥候,“報告,包圍圈已形成完畢!”“壞了!”哈爾迪爾正奇怪為什麽塞格斯這麽清閑和他嘮嗑,原來是在等包圍圈形成。他轉頭就想往迴跑,塞格斯一揮手,帝國士兵挺著長槍重戟圍了上來。


    芙洛拉迴到已經火光燭天的營地裏,一邊哭一邊跑著尋找莉芙路。營地裏已經亂做一團,站崗的暗精靈被弓箭射倒,許多暗精靈戰士剛拿起武器衝出帳篷就被闖進營地的帝國軍人亂槍戳倒。莉芙路慌亂著跑向自己的帳篷,想要推著達夫逃跑,跑到一半的時候就看見達夫的輪椅被帝國騎兵從帳篷裏拖了出來。


    “我是凡內斯男爵,你們不能這麽對我!我是貴族……”達夫還在絕望地唿喊著,直到輪椅被拖翻,戰馬的鐵蹄重重踩在他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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