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安排還有幾點好處,此事若成,二皇子受責,皇帝金口玉言,絕不會朝令夕改,由此今年會試前十名便隻能作廢,太子趁機渾水摸魚,把自己扶持的考生捧上前列,易如反掌。


    可憐的是,按照大齊律法,二皇子看中的那三名考生再無科考資格。


    與此同時,太子還可以藉機攀扯其他事情,隻要二皇子禁足,無力反抗,腦袋上安的什麽罪名都可以被羅織杜撰。


    到時候誰為二皇子求情,誰就會被皇帝視為謀逆一黨,以同罪論處。


    沒了二皇子的前朝勢力相庇佑,緊接著,太子要對八皇子和雲瀾舟動手,那就輕而易舉了。


    所以說簡寧一直認為,太子是個很聰明的人,他不僅善於玩弄權術,還善於觀察人心。


    這些年,反派聯盟中無論誰出事,其他人都不會袖手旁觀。連素來中立、吃齋念佛的德妃也會偶爾在皇帝麵前替二皇子說話。


    若是放在其他兄弟之間,太子搞垮一個二皇子,其他皇子未必會義憤填膺。可是八皇子和雲瀾舟絕不會放過太子,勢必極力反撲。


    有行動就會有破綻,太子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所以這件事,與其說是衝著二皇子來的,倒不如說是衝著他們所有人來的。


    可皇帝當真看不明白嗎?這些年皇子相爭,早已分成了太子黨和二皇子黨兩派,多少事情都經過了皇帝的眼睛。


    簡寧有一個不好的猜測,那就是皇帝這一次嚴懲二皇子,恐怕是要保太子登基,要削減二皇子的羽翼了。


    簡寧問雲瀾舟:「皇上近日身體可還好?」


    雲瀾舟說:「精神尚可,但身體不佳。」


    「殿下可確定?」簡寧遲疑道。


    「我曾用內力探查過他的心脈,已日漸枯竭。」雲瀾舟淡淡道。


    這個症狀明顯是吃方湛仙丹後身體虧空的表現。最清楚皇帝身體狀況的,還得是皇上本人。他莫不是感到自己的身子不如往昔,所以急著保太子上位了?


    簡寧道:「殿下,如今二殿下的冤屈我們隻能從那些考生下手,另外,還得從那兩個招供的考官下手,雖然招供,但沒移交大理寺初審,我們還有機會。」


    「我明白。」雲瀾舟垂眸思忖了片刻,道:「今夜,我會派人去暗自提審那兩位考官,拿到他們誣陷二皇兄的證據。」


    簡寧愣了愣,不可置信,「這麽快?他們連前程都不要了,如何肯反口?」


    「下蠱。」雲瀾舟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映著窗外的月色,整個人仿佛染上了幾分森冷的寒意,「阿寧忘了,景陽宮中,有一位南疆蠱師,聽聞有一種斷魂蠱,細小如絲、色澤幽暗,人眼難以察覺,吃了會讓人生不如死,且渾身無力,也無法自盡,隻能忍受千刀萬剮之痛。」


    簡寧忙喝了幾口茶水壓驚,這般恐怖離奇的蠱蟲,光是提起都叫人脊背生寒,雲瀾舟卻如同說著今日吃什麽一般尋常。


    雲瀾舟的眼瞳黑沉,此事屋中頗為昏暗,他直勾勾地盯過來,讓簡寧心裏發毛,正要站起身,雲瀾舟卻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低低道:「阿寧,你是不是怕我?」


    方才他說那些話,也許在阿寧看來,是殘忍至極的事吧?


    簡寧被逗樂了,順勢湊到雲瀾舟跟前,挑起大崽的下巴,流氓一般地翹起右側唇角,惡聲威脅道:「殿下,我害怕蠱蟲便是了,為何要害怕你,你從小到大哪件糗事我不知?若是你要害我,我臨死之前便寫一本十一殿下糗事大全,叫天下人都笑話你。」


    雲瀾舟安心之餘又有些氣悶,阿寧的糗事也很多,阿寧洗澡的時候不愛穿褲子,不好吃的菜會偷偷倒掉,還假裝什麽也沒發生,每次洗頭都會發火,為了不讓宮人知道隻能暗暗扯自己的頭髮,還是個小財迷,父皇賞賜的金子被他藏在床底下,連內侍都不告訴。生氣了會罵罵咧咧的,還罵過父皇是狗屎。


    這些事他可從未告訴別人,阿寧的一切他都好好的保存著,不叫旁人窺探一星半點。


    簡寧完全沒察覺自己已經有諸多把柄落在了雲瀾舟手裏,還眯著眼睛吹風,努力地思考著二皇子的事情。


    雲瀾舟聽到簡寧的唿吸逐漸平緩,似乎已經睡著了。


    他僵硬的身軀方才逐漸鬆弛,垂首凝視簡寧的麵容,不知不覺,心神卻早已飛往別處。


    十八歲的簡寧已不復幼時清瘦如柴的模樣,此事的身形依舊纖長清秀,但雙頰稍顯圓潤,多了幾分俊雅矜貴的風姿。下巴尖俏,顧盼神飛間,透出些許淡雅柔和之意,宛若一位玉麵書生,風度翩然。


    因常年居於仙師之位,他的眼眸澄澈如湖,光華內斂,常帶幾分雲淡風輕的悠然,此刻靜靜閉目安歇,長睫微垂,眼尾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線,仿佛將天地間所有的清輝都納於其中。


    雲瀾舟唿吸滯了滯,未察覺自己要做什麽,便已經抬手輕輕碰觸到了簡寧的眼睫,被人打擾後的長睫微微翼動,令人心生憐惜。


    雲瀾舟猛地收迴了手,他忽然覺得好渴,喉頭艱澀。


    可目光卻始終不肯放鬆,黏在簡寧的身上,他從未覺得阿寧的脖頸如此好看,修長白淨,這樣直白地袒露於月色之下,好似碰一碰,就能抓住此人身上所有的軟肋,又能惹出他無盡的柔情。


    他自明白阿寧素來端方矜持,便是隨意起來,也隻是躺在他身上小憩,可這麽簡單的動作,卻在今夜變了味,好似有一個聲音在雲瀾舟耳邊蠱惑,要他去戳破這書生風雅背後的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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