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王海一行來到湖南省皮膚病性病防治研究所性病專科。


    這診所看起來蠻“正規”,一般個體診所無法比及。牆上那大幅的介紹性病及性病危害的科普宣傳欄,上麵性病患者身體糜爛的照片簡直能把人嚇個半死。


    非凡瞧見一男一女兩個衣著不整的農村人,從布兜裏掏出一把零零散散的錢,坐在走道上整理、清點。非凡心裏一陣“滴血”,這可是他們的血汗錢呀!


    診所裏就診的人特別多,參加試查的喻暉、茜平以及中央電視台記者小畢,費了好大勁兒才按順序輪到看病。


    坐診的醫生姓李,桌上擺著一塊“專家”字牌。李醫生先給茜平看病。他問茜平及其妻子有沒有性病史,茜平謊稱妻子去年患過尖銳濕疣。李醫生趕忙在病曆本上記下來,又建議他做全麵檢查(共七項),還一個勁兒地要求茜平的妻子也得來檢查一下。


    輪到喻暉了,李醫生一看這是個年近半百的人,精神似乎有些萎靡,便特別耐心地開導說:“性病也是一種病,不丟人。我們這個診所可是湖南省診治性病最權威的醫院,隻要安心治療,肯定能治好。”還說醫院實行保密治療,不會影響患者的聲譽。


    李醫生問喻暉是否和除妻子以外的人有過性關係,甚至像按摩、桑拿、遊泳、賓館浴盆洗澡等情況,喻暉隻好說洗過桑拿。李醫生馬上就說:“這就對了,你來這兒肯定有點問題嘛!”然後讓他做七項檢查,還囑咐他得帶妻子來檢查。


    一直用眼鏡微型攝影機偷拍的小畢記者最後一個就診。小畢才二十幾歲,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李醫生問小夥子是不是本地人,一聽說是外地來長沙出差的,李醫生就開始大談在外旅行、出差的苦處和難處,然後自然而然地就和性病掛上鉤了。同樣讓他做個全麵檢查,還說治好了性病才能談女朋友、才能結婚。


    這3個人,每人花了掛號費5元,檢驗費360元,總共1095元。而檢測結果得等到第二天才能出來。


    7月31日上午,王海一行到診所拿檢驗結果,不出所料,三人都患有“性病”。桌上擺有“專家”牌子的“醫生”給他們開了藥。三人包括掛號費、檢測費、藥費共計約元,人均4000多元,這隻是第一個療程。每人要有三四個療程才能治好病,就是說,每人要花元以上才能治好病。


    在被診斷患有“性病”之後,當天下午王海一行來到湖南醫科大學附屬湘雅醫院泌尿科複診。


    接診複診的是楊小明醫師,他仔細地逐個檢查了喻暉等3人的身體情況後,就說原來的診斷基本可以否定。為了慎重起見,也為了獲取證據,試查人員對原來認定有問題的項目都重新做了檢測。


    那複查結果到底如何呢?王海一行在預約的第二天提前一個多小時,早早地就來到湘雅醫院等著結果。當結果拿到手的時候,大家一下子都圍了上去,果然不出所料:所查項目全都是“陰性”。


    拿著複查結果單,喻暉、茜平、小畢去找醫生確診。接診的醫師是頓金庚教授。他看了檢驗報告單,又再次查看了這幾位的體表情況,最後確診三位都沒有性病。


    在暗訪長沙性病診所的同時,王海也派人在北京、福建等地秘密調查,現在基本上已經摸清其中50家的情況。北京大海商務顧問有限責任公司已經把這50家公司的情況以及舉報人的情況都已存檔。


    8月2日,王海的手提電腦收到他的公司——北京大海商務顧問有限責任公司發來的文件,這個文件匯總了王海所派人員對全國各地性病診所秘密調查的初步結論。


    調查表明:目前在全國各地以開辦性病診所來進行醫療詐騙的主要是福建的一個占氏家族成員,主要嫌疑人占某某,是福建省莆田市秀嶼鎮馬廠村人,他“行醫”都已經有十幾個年頭了,專門“主治”皮膚病和性病。1988年他在吉林省長春市因為醫死了患者而被公安部通緝,可他竟然靠著金錢開道和轉移行騙地點,不但沒被抓起來,反而生意越做越大。


    占某某幾年前在莆田注冊了“福建莆田閩南醫療器械投資有限責任公司”,近年來發動他的家族成員,在南昌、成都、貴陽、青島、長沙成立了5個分公司,專門開辦或者合辦性病診所。同時,占某某還在北京、合肥、天津、石家莊、沈陽等城市開設或者控股了近100家性病診所,1996年和1997年的年純利潤已經超過3000萬元人民幣。


    占氏家族以性病診所行醫療詐騙的手段都很厲害:


    1.金錢開道。他們用金錢收買當地衛生部門醫療單位的個別負責人,和這些醫療單位合辦性病、皮膚病診所,如果不能合辦就采取承包方式。條件成熟了,幹脆就辦成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醫療機構。


    2.大炒廣告。在當地有影響的報刊、電視台、廣播電台大肆做性病廣告,每家診所每年的廣告費最少也在300萬元以上。而且,如果有新聞單位想要曝光性病診所的問題,他們就以撤廣告相要挾,或者用給廣告來調和。


    3.教唆醫生。教唆醫生怎麽對患者問診,特別強調要建議患者的愛人也來看病。再有,醫生的營業額按一定比例返給醫生個人。這樣一來,就極大地調動了醫生多開藥的主動性和積極性。


    4.沒病說成有病。隻要患者進了診所的門,那就沒有沒病的。來性病所看病的人都有難言之隱,而醫生說你有病,“先進儀器”也顯示你有病,你能不相信嗎?。


    5.小病變大病。醫生都會說你病情特別嚴重,催你馬上檢驗,還得做全麵檢查;拿了結果來開藥,馬上接受治療;最好是打針,這樣見效快。


    6.用進口藥、高檔藥。為了讓你盡快把病治好,當然要用“特效藥”。本來一百來元就能治好的炎症,醫生會給你開上幾千甚至上萬元錢的藥。你要是不提出疑問和要求,就會一個療程接一個療程地治療。直到你的口袋被掏得差不多的時候,醫生自有辦法收場,幾下就把你的病“治好”了。


    7.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長時間在一個地方行騙總是擔心被人識破,他們就不停地“挪窩”。一旦被人識破,就帶著錢逃跑,換個地方重新開始行騙。


    證據已經到手了,8月4日,王海將一封署名舉報人王海、喻暉、茜平的舉報信送到了長沙市公安局開福區分局。


    分局的幾位負責人都對王海的打假查詐行動給予了充分肯定,還專門指派分局刑偵大隊受理這個案子。刑偵大隊張建斌大隊長為王海辦理了受理手續,並且表示下午研究方案,明天就派人去調查落實情況。


    8月5日上午,長沙市公安局開福區分局刑警徐建軍、蘇宏穿著便裝到湖南省皮膚病性病防治研究所進行偵查、取證,小畢記者跟著偷拍,小畢的同伴小許則在診所對麵一棟居民宿舍樓的過道上架起攝像機遠拍。


    為了能當天拿到結果,這2名刑警說自己是外地來長沙出差的,晚上要趕火車,必須下午拿到結果,否則就不檢查了。診所答應加急,下午3點出結果。


    接診的仍然是那位李醫生。因為徐建軍隻知道性病中有個“淋病”,就稱自己的一位女友患過淋病。李醫生建議他做全麵檢查。


    蘇宏說自己的女友得了尖銳濕疣,李醫生給他檢查體表症狀,因為沒有疣狀物,李醫生就說“疣”還沒長出來,蘇宏同樣要檢查7個項目。


    診所檢查完後,徐建軍、蘇宏馬上趕到湘雅醫院做同樣項目的檢查。湘雅醫院楊小明醫師檢查完兩名刑警的體表情況後,當即就肯定他們沒有性病。為了取得證據,他們還是請醫院做了全麵檢查。湘雅醫院也特意為他們加了急,本來要第二天出結果的都在下午4點半出結果。


    下午3點10分,湖南省皮膚病性病防治研究所的結果出來了:徐建軍患的是非淋性尿道炎,蘇宏患了尖銳濕疣。


    下午4點,湘雅醫院的化驗結果到手,徐建軍和蘇宏一切正常。


    這一切都在王海的預料之中。下午5點左右,王海準備向一些新聞單位透露消息,讓非凡通知相關新聞單位的記者。


    不出半個小時,長沙的10多家新聞單位就趕到了。王海告訴記者們:“這次和長沙市公安局開福區分局配合暗訪的結果表明,確實有些不法分子以診治性病為幌子,大肆進行詐騙。揭露長沙這家性病診所的詐騙行為,目的是以點帶麵,引起有關管理部門的重視;也提醒一下消費者不要上不法分子的當,有病要到正規的醫療單位就診。”


    本次采訪全部結束,非凡即刻開始撰寫新聞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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