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麽,再說母親都將人關在柴房裏了,這不正是擺明了立場嗎。就算那煞星迴來了知道了又如何,他總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丫鬟就同母親置氣不曾。”人小小一個,才比何當離大不了幾歲的九姑娘雙手抱胸,獰笑出了聲。


    “八妹妹說得對,而且等人迴來的時候誰還能記得住她是誰啊。”尖利刺耳的笑聲在傍晚時分的破舊柴房外響起,顯得格外/陰森刺耳。


    “你們這些婆子還不趕緊感覺將人給本小姐拖出來。”她倒要看看何耀祖那個小子到底金屋藏嬌了個什麽樣的美人,想到他上一次一鞭子差點兒將她姨娘的臉給抽得毀容了,就恨不得殺了對方。


    “喏。”


    狹小黑暗的柴房很快被打開,露出裏麵的全貌,木頭腐爛潮濕的氣味撲麵而來,熏得幾位小姐連忙拿著繡袍皺著鼻頭往後退了幾步。


    又困又疼又累又餓的何當離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整個人軟綿綿就跟沒有知覺得一樣。恍惚間好像聽見有人對她的臉指指點點,還有大聲嘲笑著她的聲音。


    迷迷糊糊中她被粗魯的扔在了地上,而後她被疼醒了。


    蘸了鹽水的柳條打在身上又辣又疼,即使她想哭出聲都哭不出來,因為嘴裏被塞了難聞到發臭的汗巾。


    她要是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就是傻的,隻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會遭遇到這一切,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麽,才會導致接二連三的禍事。


    而接下來日子中,何府的人在何夫人的有意縱容下。


    何當離沒吃沒喝就連睡覺的地方都是隨意卷縮在一處可以遮風擋雨之地,整個人卷縮成小小一團,就像一隻受了傷後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


    而她現在最害怕的就是見到人,何府中的任何人。因為弱小的她是個人人都能踩上一腳在吐口痰的東西,沒有人權,不,應該說不是人都不為過。


    “媽的,那小畜生跑哪裏去了,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找到出氣筒,簡直晦氣。”倆個身穿灰色衣袍的小廝不滿的說著話。


    “嘻嘻嘻,說不定現在又是在哪個池塘泡著要不就是被關在柴房了,不然還能跑到哪裏去。”另一個瘦小得跟個麻稈似的麻子小廝捂著嘴,忍不住吃吃的笑出了聲。


    他們本就是府裏伺候人的奴才,每日裏戰戰兢兢的伺候著主子就算了,還要不時忍受著上層的剝削。此刻見到一個比他們地位還要底下不如的人,自然是恨不得人人都來踩上一腳,好發泄自己平日裏被受的氣。


    “也對,你不說俺都忘了,俺前幾天還看見她在同一條狗搶東西吃呢,結果後來你猜怎麽著。那條狗原來是李管事養的狗,這不還將小畜生給打得屁股開花了,哭得連眼淚鼻涕都流了滿地,哭聲那就一個慘啊。你是沒看見那時候的場麵,聽說就連幾個小姐都跑過來看熱鬧了。”倆個小廝說說笑笑的從假山中經過,絲毫沒有注意到假山中。


    一個因為傷口感染無藥而發熱之人,何當離咬著牙,忍著疼痛,往嘴裏塞著自己上一次從大夫來府裏按時為各位夫人小姐請平安脈時。偷拿出來的草藥,就這麽直接的往嘴裏塞。


    她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隻知道吃了肯定就會好。


    餓了狠的時候,身旁能抓到什麽就吃什麽,她絕對,絕對不能被其他人發現。


    在學堂待了三個月迴來後,馬不停蹄趕迴金陵時的何耀祖並未在房間裏找到心心念念之人,一張臉頓時黑沉如鍋底,混身上下散發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鷲之氣。


    拳頭捏得咯咯直響,額間青筋直冒。


    而不遠處的假山流水涼亭小花園中,正熙熙攘攘的圍了一群賞花作樂的丫鬟小姐。


    不過他們口中的樂子非彼樂子。


    現如今八月的天依舊悶熱得緊,不過比之六七月時倒是還好上了幾分。


    “來,好狗狗,隻要你從本小姐胯下鑽過去,喏,這個饅頭就給你吃。”何瑤瑤嬌笑著將手裏已經發餿的饅頭往地上一扔,在借故不小心踩上一腳,而後重重碾壓而下。


    “來啊,好彘娘,快爬過來吃饅頭啊,這饅頭可好吃了。”手上搖著紅翠白羽牡丹蒲扇的嬌豔女子嬌笑的看著地上的樂子笑得前倒後仰。


    周圍是一群諷刺看好戲的笑聲,好像在何夫人的刻意縱容下,就連府中的一條狗都能爬到她頭上灑尿。更別說以前一向怕那個煞神怕到死的一群小姐下人們,恨不得能在何當離身上找迴場子才行。


    渾身上下滿是舊傷未好,在添新傷的何當離此時貪婪的注視著哪個已經被踩扁沾染了泥土石子的饅頭。喉嚨不自覺滾動一二,唾液不斷的在口腔中分泌,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東西的何當離隻覺得那個饅頭肯定很好吃,很香很可口。


    “來啊,好彘娘,隻要你乖乖的從我們三姐姐的胯下爬過去,就有饅頭吃哦。”一向助紂為虐的五姑娘甜甜的笑著,一雙杏眸中滿是怨毒的計劃,不過更多的是秉承著看熱鬧的性子。


    不知餓了多久的何當離腦海中的天平理智已經在足漸傾斜,髒汙的小拇指頭在不斷的顫抖著,肚子也在叫囂著饑餓。


    在她固有的映像中,自尊尊嚴禮義廉恥道德什麽的,都比不過一口吃的來得重要。


    沒有嚐過饑餓的人,往往體會不到。


    “來啊,乖乖的爬過來。”


    “好彘娘,難道你就不想吃香噴噴軟綿綿的饅頭嗎。”


    “這饅頭可是很好吃的哦,彘娘要是不吃的話,我們就讓其他狗來吃了哦。”周圍起哄嘲笑像看猴的笑聲接二連三響起,尖酸刻薄不堪入耳的笑罵聲接二連三響起。


    何當離眼眸半垂,終是抵不住肚子的饑餓跪了下來,而後緩緩地,像一條徹徹底底沒有尊嚴的狗往那胯下爬去。


    她不明白為什麽全世界的人都對她充滿了惡意,是她不夠好嗎?還是說這個世界不喜歡她?


    可是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麽還要將她生出來?而後孤零零的一人獨自麵對著這個世界的所有黑暗。她不懂,她也不想懂。


    她唯一的念頭就是隻有活下來,即使是這樣低賤如螻蟻一樣苟延殘喘的活著。


    其他人皆是好笑的看著她鑽過來,即使前麵就做過很多次這樣的遊戲,可是並不能掩飾住她們的高高在上的惡趣味。畢竟這可是他們那位好哥哥好弟弟碰過的人,欺辱她的時候好像真的產生了欺辱正主時,高高在上的快/感。


    何當離不知道她們為什麽總喜歡做這個遊戲,更不知道這對她而言有什麽意義?


    她自始至終,滿心滿眼有的隻是那個髒汙被踩扁的饅頭,那麽的香甜可口,正散發著誘人的味道,即使是餿的又如何,隻要能填飽肚子就是好饅頭,即使會害得她拉肚子。


    何耀祖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她養的狗毫無尊嚴的跪爬在地上,隻因為一個被踩扁的髒汙饅頭,周圍是一群起哄嬌笑著的賤人,那麽的該死,居然敢欺負他的東西。


    瞳孔目裂發紅,拳頭捏得發硬,越是生氣人反倒笑得越發燦爛。一口森森白牙在陽光下倒映出森寒之意。


    “好得很啊,你們一個倆個。”一字一句似從牙縫中硬擠而出,冰冷得就像刀子剮在人皮上來得刺耳。


    其他人怎麽樣都沒有想到何耀祖會在這個時候迴來,一個倆個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更有甚至的更是膽小的嚇尿了褲子,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哭出聲來。


    因為誰都知道整個何府中,不能在煞神麵前哭,否則等待你前來的不是安慰而是閻王爺。


    “哥...哥哥...。”一些平日本就怕他怕得要死之人,此刻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了。


    “耀祖你迴來了,怎麽這次迴來了也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這是和這位妹妹做遊戲呢,不信你問她是不是。”何瑤瑤從小到大一直最沭的就是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弟弟,可是現在即使在怕,也必須得要硬著頭皮上前。


    “滾。”暴戾陰森的的目光掃在人身時,就像有人拿著把刀子正一刀一刀的往你身上割肉一樣來得令人恐懼。


    “耀祖,我們不是....。”何瑤瑤還想解釋什麽,可是對上那雙黝黑如深淵的陰翳目光時,嚇的連腿都軟了。


    “滾。”隨著聲落,誰還敢在多待。


    何當離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見人突然都走光了,三倆下的撲到那個髒汙的饅頭的地方撿起來往嘴裏塞。狼吞虎咽的好像是擔心有人跟她搶一樣吃得飛快。


    髒汙發臭的頭發就那麽黏在又髒又黑的小臉上,一邊臉更是高高腫起還未消。隻要稍微靠近一點兒,都能聞到那股子濃得不曾消散的血腥味,不難想象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彘娘,哥哥迴來了。”一身風塵仆仆趕迴來的何耀祖半蹲在她身下,突然嗓子有些幹澀的看著自己不過才離家三月就變成如今模樣之人。


    “哥...哥哥....。”何當離有些失神的喃喃出聲,滿是傷口的髒汙手指頭還放在嘴裏,雙目呆滯得不知所措。


    眼眶的淚珠已經完全不受控製的滾落了下來,她發現在這一刻。她最害怕的人此刻成了她最想見之人。


    “對不起,是哥哥讓彘娘受苦了。”普普通通的幾個字,卻令她難受得眼酸鼻澀。


    與此同時,少爺迴府並將那彘娘帶迴去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何府,就連樹梢上的麻雀都驚動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更多的欺負過何當離的人惶恐不安,整張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身子都在顫抖著。


    何當離的手不安的揪著哥哥雪白的衣袍一角,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即使哥哥會打她,踹她,罵她。可是卻會給她東西吃,對比起其他人,哥哥對她是很好了。


    隻是因為以前沒有得對比,或者隻是她單純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有人對她好。


    才不知道,‘好’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形容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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