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第二日傍晚醒過來的時候隻看見罕見的穿了一身白袍暗紋牡丹花紋的公子坐在她床邊,滿頭柔順的青絲此刻略閑淩亂的僅用一根竹簪固定著,一雙本應當嫵媚的眼此番紅腫異常。就連下巴處都又長滿了青色的短胡渣子,看起來就就紮手,更別說親起來還紮嘴了。


    許是一夜擔憂未曾眠,蒼白無血色的眼簾下青黑一片。更別提眼眶內盛滿的血絲,還有急得嘴起燎泡之態,她何時見過公子如此狼狽之態。


    莫名她不喜歡這樣的公子,更是討厭。


    “公子。”話一出口,她隻覺得自己喉嚨難受的發疼,宛如被火炙熱而燒,柴火煙熏而過。就連眼睛處都是紅腫得想是哭狠了發腫的模樣,脖子處連吞咽口水都艱難的難以做到。更別提下身就像是撕裂後等疼痛,還有身上如被馬車碾壓過的酸疼。


    即使她在蠢,在不解其意,也知道做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那麽昨晚上的公子又是如何發了瘋的去尋找迴宛如破布娃娃一樣不堪的她.....。


    “公子....我疼.....。”不知道為什麽,何當離現在隻覺得自己委屈難受得想哭,眼眶澀澀的,鼻頭酸酸的。


    沒一會兒,豆大的淚珠子爭先恐後的從眼眶住流出,一顆又一顆的砸在了百合花纏繞青枝的被麵上。


    那眼淚卻像是滾燙的開水燙得男人心頭難受。


    “嗚,阿離好疼,阿離昨晚上好怕再也見不到公子了,奴好疼,公子。”縱然何當離平日間遇事再有足見與冷靜,可都不過才是個半大的孩子。從出生時便遭遇了世間百態,最為冷漠不堪的待遇,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對自己好之人,那抹壓在心頭之下,十多年的恐懼與委屈還有終日的慌慌不得安,與之傾刻間徹底爆發。


    宛如決提後的黃河之水,再也收不迴頭。


    “不疼,阿離不哭,過去了,已經過去了。”恐慌得一夜未睡的碧玉看著這樣的花奴,簡直比自己遭了罪還要難受,更能體會到那種痛徹心扉的悲愴


    “我會陪著阿離的,一直一直。阿離別怕,那是噩夢,現在噩夢過去了。”碧玉不敢隨意亂動她,隻是將人輕柔的埋在自己胸口處,輕輕拍打著她後背。本是悲泣的聲卻要強裝鎮定安撫。


    “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會一直陪著阿離,以後再也不會讓阿離遭遇這種惡心之事了。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阿離。”


    他知道是他的錯,若不是因為他,阿離根本不會同楚香樓契訂賣身的合約。更不會遇到宛如禽獸的貴人,而她現在所遭受的一切,不過都是在代他而受。


    他是個罪人,更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為什麽在沒有得知她簽定簽約的時候阻止她?哪怕是拚了這條賤命帶她離開這裏也好。


    而且她還這麽小。


    可他都沒有,歸根結底,自私的隻想一味享受著阿離的付出。而不願分出半分真心。


    光是隻要一這樣想想,碧玉心理疼得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攥得他生疼,恨不得將心挖出來才會好受些。


    那晚過後,柳當家倒是一連來看望了何當離好幾次。臉上都是帶著深沉的笑意,還給之帶了不少補品與好東西,囑咐她照顧好身體。


    何當離知道那晚上自己恐的伺候好了貴人,可是為什麽貴人沒有說要帶她走?還有柳當家的為什麽也不提這件事,會不會都是因為她睡過去了。


    夜幕落盡,華燈高高掛起。她總是會失神的凝望著窗外,尋覓著那一絲自己不曾真正擁有過的東西。


    日子還在一日一日的過去,白日間纏著公子教她識字。等到了夜間在偷溜出去,臨近天亮時才悄悄地爬牆迴來,破廟中的屍體她依舊沒有埋,就任由他安靜的在那腐爛著。


    何當離依舊每次去的時候都會帶上一倆塊糕點過去,而現在因著手頭寬鬆了有幾分閑錢。甚至還會打上一倆升酒過去,一個人在寂廖無人的偏僻破廟處,就像一個傻子一樣對著最開始發爛腐臭到熏天的屍體到後麵足漸化為骷髏的屍體說著雞毛蒜皮的小事。


    即使並未有人迴應過她半句,她依舊樂此不倦。若是有時嘴裏說得有些渴了,還會喝上自己帶來的香甜果酒。


    轉眼間入了十二月份,萬物凋零,百花而謝。唯有雪中梅盎然,牆間自由暗香來。


    那倆位貴人自從那晚過後再也沒有來過,對於何當離不過是留下了幾句話。可是又過了一個月,貴人那頭依舊沒有半分動靜。對於利益重於天的柳當家總不能一直養著閑人,便張羅著讓何當離再一次接/客。


    而碧玉早在一個月前不知道找了柳當家說了什麽,竟然重新掛上了牌子。每日一到夜間就換上濃豔的妝容,著輕薄紗衣,臉上帶著在虛假不過的笑意說著自己以前最討厭的話,甚至是討好自己一個又一個令他難以忍受不住的客人。


    何當離隻覺得她很討厭這樣的公子,可是更多的是心疼。她的公子不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縱淪落風塵卻自有一身傲骨之人。她不知道應該要怎麽做才好,隻是記得在有一日他們因著此事發生過一次爭吵。


    那日的她直接摔門離去,沒有在迴去屋子裏頭,一個人安靜的坐在長滿青苔的石階上。雙手抱著膝蓋,將自己緊緊的縮成一個小團,腳邊處還蹲著一隻黃,白,黑的三色小花貓。


    何當離認得它,因為它就是她以前分饅頭中的小可愛。


    小花貓的身上髒兮兮的,就連這體格都比一般她見過的野貓還要瘦小幾分。何當離挪一下腳,小花貓也跟著挪動身子,二人從遠處來看,宛如雪中相依偎的孤家寡人。


    “小花貓,你也是一隻貓嗎?你的朋友和哥哥姐姐去了哪裏?”何當離的臉被寒風吹得有些發麻,就連手心都是冰涼一片,不由自主的同著腳邊依靠她取暖的小花貓說起了話。


    “你要是沒有名字,我叫你花花好不好,花花。”


    “花花你要是能聽得懂我說話就好了,這樣子我就能除了公子外,第一次有了朋友。花花你怎麽不說話啊?”


    “喵。”髒兮兮的小花貓就這樣卷縮在她腳下,模樣乖順極了。雖聽不懂她說的什麽,卻總會偶爾乖巧的應上一倆聲,於之寂寞深夜中不再顯得孤獨。


    “花花你是不是嫌我阿離太吵了。”何當離的眼神足漸暗淡了下來,細看還能看見眼圈周邊的一抹紅;“可我沒有朋友,我找不到任何跟我說話的人,就連公子都被我氣到了,說不定現在都討厭得不想在見到我。”


    “花花,你說我是不是生來就是個遭人討嫌的家夥。不然為什麽都沒有人願意和我玩,就連靠近我都像擔心沾染上什麽髒東西一樣惡心。”話說著說著,連她都覺得自己有些做作的矯情。喉間有些難受得發堵。


    “阿離。”


    “阿離。”


    遠遠的,何當離聽見有人喊她的聲音,是公子,是公子來找她了。


    眼眸亮晶晶的一掃方才苦悶,哀愁。蹲得有些久了,腳有些發麻的何當離還沒起身站穩就直接投入了男人不大結實的懷抱中,淡淡的好聞草木香彌漫著鼻尖,將她緊緊包圍。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對阿離生氣的。阿離不要生氣,阿離不要不理我好不好。”碧玉嘴唇不知是因害怕還是冷的,一直哆嗦著打顫;“阿離以後要是生氣了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能在這樣生氣的不迴來了,我好害怕,好害怕阿離再也不迴來了。”


    男人的語氣帶著害怕得近乎絕望的惶恐,即使人已經重新抱在了懷中,他仍是覺的那麽的不真實。


    “對不起,應該是奴和公子說對不起才對。”她的嗓子悶悶的,有些堵得慌的難受。


    “奴不應該賭氣跑出來。”話雖如此,可她心裏卻泛出了詭異的甜。這還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因為有人擔心她,而出來尋她。


    “阿離沒有做錯什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和阿離生氣。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不迴來好不好,我會害怕,我好害怕阿離再也不迴來了。”碧玉不知道找了人多久,整個人的臉和手都泛著青紫色的凍僵,頭發和衣服上滿是雪花洇濕後的水漬。


    “阿離原諒公子好不好,我隻有阿離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同阿離置氣了。”


    “好。”


    天空中飄下著鵝毛大雪,白白的,亮亮的。落在了他們二人的肩膀與發絲處,就像她十多年看的雪花一模一樣。


    不過今年好像有了點不一樣,因為往年都隻有她一個人。而今年,她有了公子。


    懷中抱著小花貓的何當離牽著男人的手在雪地中慢慢行走,身後留下他們的一連串腳印,有大有小。


    她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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