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坐在輪椅上,被吳安安推到灶台裏麵去,出聲問陸焉識,「你有什麽不吃的嗎?」


    她的聲音很溫柔,頭髮也並不是吳知枝說的那種爆炸頭,是一頭烏黑長髮,隻是長發的底下隱隱有幾撮空白,那是被人故意惡意揪掉的關係,陸焉識本不想那麽失禮的盯著她的麵容和頭髮看,可是這種麵貌在人的眼裏的就是特殊的,不由自主引人矚目的。


    他看了一會,才迴過神來,「我不吃香菜。」


    聲音不由自主的輕了一些。


    吳媽媽微笑,開火,給他煮了一碗蓮藕玉米米粉,她並不像那些聒噪的中年大媽一樣愛說話,煮完了米粉,就被吳安安推迴裏屋裏去了,不知道是不喜麵對外人,還是因為本能的自卑想躲避眾人的視線。


    米粉是吳桐端過來的。


    陸焉識拿一次性筷子的時候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不再吐槽這破店遲早倒閉,也不在心裏說這傢夥肯定是個啞巴。


    他原以為這是個奇葩之家,卻不料,是一個不幸之家。


    是啊,吳知枝奇裝異服加叛逆,吳桐孤僻寡言,吳安安老成懂事,這三個孩子的性格怎麽看,都是不幸家庭影響出來的。


    隻有吳安安的性格看著稍微正常一點,但吳安安也老成圓滑得讓人心疼。


    很明顯,這個家應該是沒有爸爸的,就算有,憑著吳媽媽的麵相來判斷,也知道是個愛動手的暴力垃圾。


    他今晚的心情有些唏噓感慨。


    可誰家沒有點糟心事呢?千人千種苦,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


    周日早上,陸焉識抱著枕頭在誰家,眼底子底下一片紅紅的紫外線。


    窗戶外是熙熙攘攘的早市叫賣聲。


    大清早的,吵死了人!


    陸焉識煩躁的搔了下頭,睜眼,外頭陽光正烈,斜映在他床上,照得他整個人像是被渡了一層金光。


    他「操」了一聲。


    昨晚忘記拉窗簾了。


    怪不得那麽吵。


    陸焉識住在三樓,床的前麵就是四扇大窗戶,要是晚上睡前忘記拉窗戶,第二天準保被熱烈的大太陽照醒。


    他坐起來,起床氣讓他心裏煩得要死。


    走去拉窗簾,看到外麵的馬路兩邊集聚了不少賣菜賣水果賣早餐的小販,這就是小城市的早市,五六點開始,九點準時結束,九點要不結束城管就出來抓人了。


    陸焉識舅舅的家在繁華的商業街,早上有人擺早市正常得很,章寧還喜歡這時候出門買點農家小菜跟打點早餐給孩子們吃,今天也不例外,章寧買了幾份羊湯麵迴來,就開始樓上樓下地喊人。


    「吃早餐了,焉識,言澤,心夏,你們快下來吃早餐了。」


    「噯!」徐心夏在房裏應了一聲。


    「來了。」徐言澤也揉揉眼睛,從臥室裏出來。


    這兩個孩子,都是那種會早起背英文單詞的優質模範生,隻有陸焉識一個人還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焉識呢?他起來了嗎?」章寧在樓下問兩個孩子。


    兩人對視一眼,徐心夏說:「表哥還沒起來。」


    章寧搖搖頭,喊徐言澤,「言澤,你表弟還沒下來呢,你怎麽能先吃你?去叫他下來,不然麵要糊掉了。」


    「哎呀,他不會聽我們的。」徐言澤無奈開口,「他根本不搭理我們,難道你沒發現嗎?」


    章寧臉色不好看,「你去就是了!」


    徐言澤無奈,隻好爬上三樓敲陸焉識的房門,「表弟,吃早餐了,吃麵,你再不下來麵要糊掉了。」


    陸焉識其實已經醒了,立在窗前看著外頭的早市,就是不開口說話。


    「表弟?」徐言澤又敲了敲門。


    「我不吃。」陸焉識煩他老敲門,應了一聲。


    「你不吃麵就浪費了。」


    「那就浪費。」他根本不領情。


    徐言澤心情憋屈,靠著門板吐槽了一句,「你就是沒別苦過。」說完掉頭走了。


    陸焉識一動不動的站在窗前,臉色什麽表情都沒有。


    *


    中午,陸焉識從家裏出來,他吃不慣章寧做的本幫菜,不地道,不好吃。


    不想折磨自己的胃,他寧願出去吃。


    獨來獨往的離開,換迴了章寧一陣長籲短嘆。


    今日是周日,無所事事,所以陸焉識打算去一趟新城區,順便買雙鞋子。


    他到隔壁的銀行取了點現金,順便看了下餘額。


    剩下四萬兩千三百七十五塊零四毛。


    許曼給的卡已經被她停了,他現在卡上的錢是他自己賺的,當初作曲買斷的錢。


    看了那筆錢許久,點了退卡,轉頭離開。


    由於錢沒剩下多少,他打車到了新城區後,考慮了一下,並沒進百貨店去買鞋子,而是去了街上的運動店裏,隨便挑了一雙三百多的白色運動鞋。


    平生還沒穿過這麽便宜的鞋子,他站起來,在店裏走了兩步,覺得鞋子腳感還行,算柔軟,就買了。


    接著去看了一場電影,吃了頓飯,就打算打道迴府了。


    他現在剩的錢不多,不能像以前一樣胡亂揮霍了,不然不出幾天就得低下高貴的頭顱去求徐曼給他錢。


    馬路邊上的玻璃櫥窗裏擺著個男士手錶,他看了一眼,退後兩步,望向門口的牌子。


    寫著江詩丹頓,然後他就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雖然看上了,但是沒錢,所以算了,他並不想為了一個表去跟那對渣父母打電話。


    也許是漸漸習慣了小城市的節奏,他不再那麽煩躁了,看著路兩旁蹲在樹下下棋的老大爺也覺得挺悠閑的。


    經過廣場一道大型壁畫的時候,陸焉識停下了腳步。


    那兒有人在拍服裝照,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稀奇的,是那個被拍的女模特兒。


    女模特兒穿著一件寬鬆的淺藍色毛衣,坐在一個紅色信箱旁邊,長腿壓在一側,露出底下那條深色牛仔褲。


    攝影師大字型趴在地上沖她按鎂光燈。


    而她,慵懶迷離的笑望鏡頭,海藻般的大波浪卷長發垂在臉頰右側,皮膚白皙,美艷不可方物。


    這女模特兒長得很美,是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美。


    可陸焉識關注的不是這個,他關注的,是她的整體感覺。


    奇怪了,明明沒有從來見過,為什麽會有一種異樣熟悉的感覺?


    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走近幾步,想去確認一下自己到底認不認識這個女模特。


    而正在拍照的女模特看著他越走越近,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副很驚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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