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的確也沒有問過大夫,她被以往看的話本糊了眼,潛意識以為迷藥都是無色無味的。


    如今想來,萬一藥是苦的呢?


    可眼下藥已經下了,他也喝了一口,不能被發現是她下的藥。


    唐裊衣捏住裙擺的指尖泛白, 鎮定地端起麵前的茶杯,當著他的麵倒了一杯茶, 嚐了嚐。


    抖著嗓子道:「毛尖, 甘甜微苦, 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大概是今年茶莊的水土不同, 也或許是茶葉上殘留的藥物沒有清洗幹淨留了些, 下次少師不喝這種茶了便是。」


    說罷, 她還對他擠出唇邊梨渦, 嘴角因為緊張帶著點抽搐。


    季則塵沒有迴答,斂目看麵前的清茶, 有被供奉高台的神性。


    柔蘊的光映在他的身上像是帶著暖意,五官深邃,眉骨漂亮, 慈悲的皮相透出幾縷若有若無的妖冶,搭在杯口邊沿的手指極白。


    骨節分明的骨節輕輕敲擊陶瓷, 黑夜中發出清脆的聲音


    銥驊


    。


    唐裊衣掐著大腿不讓自己產生懼意,實則心中已經產生想逃的衝動了。


    因為她看見了,艷紅的赤貂忽然從對麵的書架上露出頭,口中還叼著匕首。


    赤貂如月下將要化身的精魅,腳步矜持地從上麵跳下,親昵又黏人地圍繞著他的腿。


    而季則塵神色慈悲溫和,彎腰取下它口中的匕首。


    赤貂用尾巴捲起他手中的茶杯,舔了一口茶後發出古怪的叫聲。


    季則塵看著舔了茶後,開始變得急躁的赤貂,語氣竟含著笑意:「啊,原來真的有藥。」


    唐裊衣的喉嚨登時哽住,眼睫狂顫:「什……什麽藥,我怎麽沒有嚐出來?」


    季則塵起身拾步而來,神色溫和半跪在她的麵前,似對虔誠的信徒布施慈悲與歡愉。


    唐裊衣隨著他的靠近不安地往後退,雪白的小臉滿是怯意,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冰涼的匕首撫摸上她的臉,如同冰涼的冷血的毒蛇用信子,一點點地舔舐她的皮膚,每一寸的打量都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尤其是他看似溫和如常的眼神落在身上,有種他在量丈她的皮肉,該做出怎樣的傀儡才能抵消,她欺騙他的事。


    季則塵低垂眼瞼,眸中神色被遮住,難窺此時的情緒如何,聲線很輕聲地問:「你真的沒有嚐出來嗎?」


    在他問出這句話時,匕首鈍麵已往下滑落,按在她的下唇。


    「我應該信你嗎?」他不解的聲線溫柔,卻讓人感覺不到太多的暖意,反而柔得近乎詭異。


    「少、少……師……」她的迅速兩眼蓄起淚霧,眼巴巴地瞅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


    她想辯解,但聲線過分哽咽,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很是惹人憐惜。


    哪怕被他抓個正著,她也不敢貿然承認,畢竟他手中還握著匕首。


    唐裊衣正心緒混亂地想說辭,青年握住匕首的手忽然顫了一下,似在同什麽抵禦般身形不穩地弓下腰。


    他驟然的輕聲喘息聽起來很模糊,尤其是他的嗓音本就好聽,悶喘綿長得令人動容。


    像是每日黃昏與她交吻至舒服時,才會發出的曖昧呻.吟,顯得極其不堪入耳。


    唐裊衣見他如此反應,怔住了,忽然想起剛才她給季則塵下了藥。


    一瞬間,她眸中綻出一絲欣喜。


    藥效終於發作了!


    她被他的壓得動彈不得,隻盼望他體內的藥效快些散發,盡快發作。


    他現在連拿匕首的手都顫得拿不穩,等他暈了,她就能逃了。


    季則塵蹙眉抵禦體內翻湧而來的熱意,燭光朦朧地落在臉上,皮膚泛起似動情的潮紅,冷白頸項皮肉下的青筋,鼓起漂亮又隱忍的弧度。


    像極了神廟中被眾生供奉著,高不可攀的玉麵菩薩被強行拉下凡塵,染上不應有的七情六慾。


    中迷藥之人不應該馬上昏迷嗎?為何他看著不太像是中迷藥了?


    唐裊衣看著眼前麵色潮紅,唿吸紊亂,卻似乎眼含殺意的漂亮青年,不爭氣的對他吞咽著口水。


    不是饞的,是害怕的。


    「你給我下了什麽藥?」季則塵微揚起昳麗的眉眼,噙著溫和得似是同情人的笑。


    但卻不知何時已經將鋒利的匕首,架在她脆弱的脖頸上。


    「不對……」他又垂下頭,眉峰蹙起,似在仔細辨別是什麽藥。


    唐裊衣不敢動,顫著眼睫看著他,心中隻盼望他盡快些藥效發作。


    須臾後,季則塵目光柔情地落在她的身上,眼底似壓抑著迷亂的光,殷紅的唇微啟,忽然念出藥材的名稱:「肉桂、陽起石、鹿茸……」


    聽著他念的這些藥材名,唐裊衣大腦有些空白,捏著裙擺的手指用力得指尖泛白。


    雖然她對藥的認知僅限於枸杞、當歸,但也能猜到他剛才念的,或許是剛才那顆藥丸的配方。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承認。


    唐裊衣迴神後轉過頭,白淨的小臉在燈光下,有種可以肆意捏碎的脆弱:「少師在說什麽?」


    季則塵的眼神似是能看穿一切,麵上並無被欺騙的怒,反而被黑夜渡上一層和平的暗光,定定看人時依舊有天生的憐憫與慈悲。


    剛才他念的全都是壯陽藥材,隻有一味藥他分辨不出是什麽,嚐不出好壞來。


    他溫聲問:「雖然還有一味藥材未曾嚐出來是什麽,但我覺得還是應該直接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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