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發不敢動作太大,小心翼翼地扯著衣袖,企圖從它爪下弄出來。


    但這隻赤貂的爪子十分鋒利,緊緊地扣住衣袖的布料,冷漠得似無動於衷。


    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人發現,屆時隻怕是神仙來了都沒法救她。


    唐裊衣白皙的額頭冒出冷汗,神色小心翼翼地嚐試去觸碰赤貂。


    果真,當個炮灰也並不容易。


    赤貂看起冷漠,卻似乎並沒有要攻擊她的意思,反而低下頭讓她摸自己。


    這麽乖?


    唐裊衣高懸的心緩緩落下一層,但也不敢輕易鬆懈,在確定它對自己沒有任何攻擊性,壯著膽子抱起赤貂。


    赤貂似滿意她的行為,鬆開爪子,在她懷中攤開肚皮,嬌憨地蹬著四肢,似在求撫摸。


    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肚皮,腳下步伐一刻也不敢停留地沿路返迴。


    唐裊衣剛踏出瀾園的門,身後的雲閣忽地亮起燈火。


    她餘光瞄到光亮,下意識迴首。


    看清後圓眸驟然一縮,身子比大腦的反應更快,躲進了一旁的鏤空假山石中。


    燈火闌珊的閣樓門內,緩步行出披著雪白綢袍的青年,烏髮僅用一根血般艷麗的髮帶,鬆垮地束至背後。


    他絕艷出塵的玉顏泛著剛睡醒的潮紅,淡白透金的瞳孔似含有憐憫,冷瘦無血色的手中提著一盞四角燈,行動隨意斯文。


    無數次看見這張臉,唐裊衣都會有種被擊中胸口的震撼。


    他美得雄雌模辯。


    不過雖然她會被驚艷,但卻從不敢對他產生任何漣漪之心。


    一是因為他生得高不可攀,二則是因為季則塵本人與那張悲天憫人的菩薩相貌不同,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瘋子。


    以自身養毒,甚至連赤貂都是用血養的,往後更是囚了季氏不少人每日折磨。


    光是想起,唐裊衣便忍不住打寒戰,捂住赤貂的嘴,不讓它發出任何聲響。


    「小鳥?」青年剛醒來的尾音輕啞,仿若惺忪。


    完了,季則塵是出來尋赤貂的。


    唐裊衣絕望地靠在在假山石上,高懸的閣樓數十步台階,慘白的月色如銀霜落在木板上。


    她不敢再抱著赤貂,隻盼望它也別抓著自己,彎腰將赤貂放在地上。


    但奈何它似乎不情願落地,尖銳的爪子死死地勾著她的衣袖,甚至還險些吱叫出聲。


    唐裊衣在赤貂即將叫出聲時,又手疾眼快猛地抱了起來,手捂住它的嘴,壓製住它的叫聲。


    她害怕剛才赤貂細微的聲音吸引了季則塵,倉惶迴頭,卻沒有在台階上看見那道竹清鬆瘦的身影。


    他似乎是轉去了其他地方尋。


    沒有追來便好。


    唐裊衣瑩白的臉頰憋得微紅,確定他沒有追來才緩緩鬆口一口氣,額間已布滿了晶瑩的汗漬。


    她正欲抬手擦額間的汗,視線不經意地落在地上。


    朦朧的月色透過假山石鏤空,讓男人漂亮頎長的影子,完全、絕對地覆蓋了她嬌小的身軀。


    而此前所提著四角宮燈早被風吹滅了,正插進了假山石中的縫隙中,經由月亮刻畫出一副清冷的影畫。


    也不知道在身後停留了多久,像是在無聲地問。


    她為何會在這裏?


    狂吸


    這一刻,像極了逃亡的少女被殺人狂魔追堵在角落,本以為他已經離去,自己安全了。


    誰知那人正站在她的身後,含笑地看她放鬆的姿態,手中的兇器緩緩舉起對準弱小者的頭顱,隻要她迴頭便會一擊致命。


    一股寒意從唐裊衣的腳底往上湧來,頭皮發麻的寒冷,讓她產生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此刻她的腦子已經徹底宕機了。


    「難怪如何喚都不迴應,原是躲在此處了。」青年恍然的聲線溫柔,似是朦朧的睡意混進了嗓子。


    唐裊衣不敢迴頭,更不敢迴應他,懷中的赤貂倒是先於她發出興奮的吱叫聲。


    這次不用她鬆開赤貂,它自行便抓著衣襟爬上肩膀,不停的『吱吱』。


    肩膀似是被觸碰了一下,唐裊衣如同被雷擊中,猛地出口倒退數步,後腳跟不經意地撞上凸出的小石子,步伐不穩地跌坐在地上。


    她也徹底看見了季則塵。


    赤貂已經迅速地爬上他的肩膀,厚重的尾巴如是披肩般搭上另一側,勝似雪的皮膚透著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殷紅的唇越顯濃艷。


    他沒有看跌落在地上的唐裊衣,而是偏頭看肩上的赤貂,悲天憫人的玉顏有種高不可攀的清淡感,似天宮月仙人。


    「怎麽又跑出來了?」


    赤貂『吱吱』地迴應,似乎還很委屈。


    季則塵並不憐憫它,屈指叩著它的頭顱懲戒不聽話。


    赤貂徹底老實了,蔫耷耷地縮著脖子,一副知錯的模樣。


    一人一獸,相處自然,像是根本就沒有在意,還坐在地上的唐裊衣。


    她小心翼翼地往後移,祈禱季則塵雖然看見了她,但並不在意。


    然而想法與現實相反。


    季則塵掀開薄薄的眼皮,柔性氣息的目光清冷地落在她的身上,竹葉婆娑的影子半隱半明地映照在,那張透著慈悲的玉麵上,顯得尤為無害。


    他看她的目光很陌生,她甚至懷疑,自己在季府一年了,他都不知曉她叫什麽名字。


    雖然平素兩人從未有過任何交集,但私底下她卻與他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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