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啟動車,雙手鬆散地靠在方向盤上,看著鏡子,癡癡地笑。


    視線慢慢下移,中控台上也貼著一張便簽。


    【別笑,跟著導航走。】


    看了良久,他摘下那張紙,裝進了口袋,還是低頭彎了唇角。


    聽話地跟著導航走,目的地不是別的,正是陸宅。


    他多少猜到了點什麽。


    看破不說破,是成年人的默契。


    在推開鐵門前的那一刻,甚至還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料,果真降臨到了他身上。


    在劇烈的聲響之後,他的撥去發稍前阻擋視線的絢麗彩帶。


    兩隻小狗都被穿上了鮮艷的衣服帶著生日帽。迎麵走來的是捧著蛋糕的薑既月。她的身後則是靦腆的父親和落淚的母親。


    「陸綏,生日快樂。」


    燭火搖晃,她眼中的陸綏卻是僵站在原地。


    兩個人共同捧著小蛋糕,好似圍成不透風的牆保護著微弱的燭光,昏黃的光映著兩人的髮絲,又好似在給予他們溫暖源源不斷的熱能。


    她的眼神溫柔且堅定:「生日快樂,你的存在是我在這個世界最大的幸運。因為有你這一天才如此與眾不同。」


    陸綏的瞳孔微微的震顫。


    她拿手指挑了一小團奶油,抹在了他的鼻尖。


    太久沒過生日,久到他快忘了生日蛋糕上奶油的甜膩,如果世界是一個遊戲,他想永遠存檔卡在這一天,奶油如何甜膩,他也心甘情願。


    他也不甘落後在她臉上點了一下。


    兩個人有些得意忘形,都忘記陸綏的父母還在場。


    二老都心知肚明地坐在了沙發上。


    「兒子,生日快樂,這是給你的禮物。」梁靜櫻女士遞上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你晚點再拆。」


    陸董依舊端坐著,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具有壓迫感:「臭小子,生日快樂,給你的。」


    他的禮物向來是超跑豪宅之類的,這次也不例外,是挪威的一處房產。


    「謝謝父親母親。」他的表情沒有什麽波瀾,但是內心早就捲起十米巨浪。


    他沒想到這麽短的日子裏,薑既月就同父母搞好了關係,並且攛掇他們一起準備這個生日派對。


    換做十八九歲的陸綏他可能會說俗氣,而後轉身緊閉房門。假裝清高地不追求這些儀式感。


    但是麵前的是二十八歲的陸綏。


    他既能刻意裝作渾然不知,也能盡情享受其中。


    薑既月指著滿桌子菜說道:「先吃飯吧,這些都是阿姨親手做的。」


    這些菜光是清洗處理就花費了不少的精力,更不要說梁靜櫻是個從未進過廚房的菜鳥。


    「好吃。」陸先生身先士卒,在他眼裏老婆做什麽都是最棒的。


    「真的好吃。」薑既月沒有誇大其詞,她真心覺得阿姨有做菜的天賦。


    「嗯,好吃的。」陸綏點了點頭。


    梁靜櫻聽到這些話後大受鼓舞:「以後我多多下廚。」


    「好呀,好呀。」薑既月最會捧場。


    氣氛很是融洽,晚飯結束後,她把陸綏拖到了一邊。


    用僅有兩人能聽見的聲線說道:「你一定很期待我的禮物吧?」


    她挑挑眉,賣關子:「閉上眼睛。」


    陸綏乖巧地閉眼,手臂被緊緊抓住。


    薑既月帶他走進了那間屋子。


    稚嫩的語調,像在哄小孩。


    「好了,現在可以睜眼了。」


    陸綏睜開了眼睛,環顧四周,這裏的全部格局結構是深刻在骨髓中的那種熟悉,但現在的氛圍布置卻截然不同。


    它褪去了苟延殘喘的紅色油漆殼子,換上了簡潔幹淨的牆紙。


    一張足夠兩個人相擁而眠的小床,一塊毛茸茸的地毯,一把柔軟舒適的躺椅,嶄新的亞麻紗簾,天花板上是橙黃明亮的燈。屋子裏唯一留下的就畫架,上麵還架著空白畫框。


    她從進屋的那刻就開始觀察陸綏的神色。


    他情緒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淹沒她忐忑不安的內心。


    直到看見他微紅的眼眶,她才顫顫巍巍地問出口:「怎麽樣?喜歡嗎?」


    「喜歡,這是世界上最棒的生日禮物。」他緊緊把薑既月攬在懷裏,拚命攥緊,想把她揉碎融入骨血裏。


    他這收到禮物的樣子和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有什麽區別?


    薑既月老老實實地呆在他懷裏,慢慢地解說這份生日禮物:「你知道的,我這人沒有什麽送禮物的頭腦,一想到禮物就隻有漆器,原本想給你雕個小人,但總覺得這樣太沒有誠意了,小陸綏會不開心的。」可惜了那個沒成型的小人還站在她的工作檯。


    「所以我就重新粉刷了這間房子。」


    他怎麽會不開心,隻要薑既月在他身邊。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不會不開心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頭。


    「三歲小陸綏沒有的,薑姐姐統統給二十八歲的大陸綏補上。」她摸了摸他卷翹的頭髮。


    如果有下輩子,她沒有其他想要的,她隻希望自己能比陸綏大上幾歲,可以看著他平安長大。


    肩頭有些溫熱。


    即便是情緒崩潰,他依舊是內斂的、毫不外露的。鮮少見他如此脆弱易折,他的胸腔輕微起伏,像隻暴風雨中振翅的蝴蝶。


    她默不作聲,默默承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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