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才夠。」


    明明全程的慫恿者都是他,他卻偏生露出受害者般的無辜眼神。


    反倒是薑既月成了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整個博物館由三個部分組成。


    第一個部分是他旅歐時期收集的藏品,有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有大家滄海遺珠,更多是他好友相贈的畫作。命名為「開南荒」,對外展出。


    第二部分收錄了他個人職業生涯未入拍賣行的作品。命名為「守其拙」,不對外展出。


    最後一個部分,與其他兩個館的調性截然不同,沒有收錄藏品,沒有名家名作,甚至與畫畫都毫無幹係。卻詮釋了座設計博物館的這個名字。裏麵陳列了同工業設計相關的各種不同材料,各個不同領域的設計品,大到家具小到玻璃首飾。


    它們都在按照材料性質,功能應用整理成冊,空間排布也體現了超高審美。


    令薑既月大為震驚的是,最大限度占據著博物館的竟然不是陸綏熱衷的油畫。


    她能確認,陸綏他目前研究的領域以及未來的方向都和著整個空間都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這一切都和麵前這個男人毫不相幹,卻同自己的專業息息相關。


    薑既月怔愣住了,她的咽喉被掐住,說不出話。


    因為這一切信息全部指向唯一的動機,那便是,她。


    更何況這些藏品的收集並非偶然,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絕非短暫的幾個日夜便能完成,沒有經年累月的積澱無法到達這個收藏量。


    不論是時間還是空間,跨度都是巨大的。


    薑既月的眼眶堪堪能將淚水給攔住。


    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這或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禮物了。


    在陸綏的眼裏,又哭又笑的薑既月是如此鮮活可愛。


    他不過是在喜歡上她後,便有意無意地收集同她專業有關的東西罷了,在自己沒有意識到之前,就變成了一種習慣。


    這份遲來的愛意在此刻是如此洶湧,都將她惹哭了。


    他心疼地擦去薑既月下顎掛的淚珠。


    她噗嗤一笑,覺得當年的陸綏有點像土豆。


    地麵上的繁茂的枝葉與她無關,她所愛的全部深埋在地下,經年累月生根發芽,結出了數以千計的果實。


    原本大一薑既月是在專業基礎部設計分部,沒有專業分流,大二去了手工藝術學院,所以他收集的大多數是和設計有關的東西並非漆藝。


    聲音裏帶著哭過後的鼻音:「這些你弄了多久。」


    陸綏漫不經心的說,眼神卻瞟向別處:「也就一兩個月吧。」


    欲蓋彌彰,他說得愈輕鬆,她的心便愈加痛。


    兩個人不曾相見的四年裏,這樣的方式成了他的一種執念。


    每每看到這些物品,他就能想到她,想她時便去收集物品,物質世界都與之掛鉤。


    年復一年,矢誌不渝。


    薑既月更希望陸綏恨的是自己,是那個絕情的薑既月。而不是不作美的天公,不遂的人願,以及後知後覺的陸綏。


    陸綏看著愈發凝重的臉,慌了心神。


    她這次的哭和以往的悲痛、驚恐、害怕、後悔全然不同。少了一份淡然,多了一份癡狂。


    「今天逛累了吧,我們先迴家。」


    或許是她這一天處理了太多信息,消耗了太多的情緒,坐在副駕駛上,太陽穴隱隱作痛。


    眉毛皺成一團,腦袋一搖一晃,最後枕在了座椅和車窗的夾角。


    陸綏特意把車開得平穩,好讓她睡得安穩。


    到家了也沒叫醒她,任她睡個舒服。


    薑既月也就淺眯了一小會兒,十分鍾左右就醒了。


    「外麵冷,把衣服穿好。」陸綏的聲音徹底驚醒了迷糊的她。


    到家也就兩層樓梯,他未免太過細心。


    打開車門後,一股冷氣迎麵而來,薑既月把手縮進衣袖裏,他確實周到。


    花壇裏的鐵樹不比人類,不會被倒春寒凍得瑟瑟發抖,長風沛雨,戰戰兢兢地開著花。路邊的桃花連著綠葉一齊瘋長,風自在掠過,掀起一抹輕盈瑰麗的花海。


    由此有關春天最美的畫布,就會是二樓陽台的窗子。


    現在有兩個礙眼的箱子明晃晃地放在客廳裏,擋住了她去陽台的路。


    薑既月這才想到,收拾整理搬家的活被全權交給了陸綏。


    她這才想到衣櫃裏精彩的內衣,櫃子角落黑白的漫畫書,以及不給狗狗玩的玩具。


    臉頰上的紅暈異常明顯。


    心裏默默祈禱他沒看到這些。


    陸綏舉起箱子問道:「這些你都要搬去嗎?」


    她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手中奪過箱子。


    第61章 童年


    箱子裏的東西叮噹作響, 像是易碎品。


    薑既月轉過身去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忐忑地打開。


    箱子裏麵既沒有漫畫,也沒有衣服。


    生鏽的鐵盒, 塊狀的是膏體,發黃的紙頁。


    她輕輕地喘了口氣,如釋重負。


    好在是這些不重要的東西,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


    她打開了那個生鏽的鐵盒, 裏麵躺著幾隻枯草筆刷, 分叉明顯,像是經過多次燙染受損後的頭髮。


    這些畫具都沒什麽用。


    就是這石膏有些可惜, 無法通過簡單的手段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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