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的人都在看他,聞言嚇一跳,陶管家道:“怎麽了?這東西有毒?”


    大湖嬸道:“不能吧?就是高粱杆汁水熬稠了,不能有毒!”


    容棠急忙找了個敞口淺容器,鋪一層油紙,緊趕慢趕的把罐子裏的糖掏出來,就這都沒掏幹淨,底部和罐子壁上沾了厚厚一層,刮不下來了。


    被他倒進盤子裏的糖成了一大坨,慢慢冷卻之後,變成了不受歡迎的模樣。


    此時廚房裏的人都望著容棠,看他接下來的動作。容棠索性等糖完全冷卻,成了不規則的,硬邦邦的固體,這才拿起案板上的刀,用刀背敲了幾下,敲碎了幾塊。


    “都來嚐嚐,看味道怎麽樣?”


    在場之人是隻要沒毒,那都敢往嘴裏送,各自捏了一塊放嘴裏,忽然齊聲驚歎,“是甜的,好甜啊?”


    陶管家是見過好物的,開口評價,“不如蜂蜜香,但比蜂蜜甜,偶爾吃過小販做的麥芽糖,也沒這個甜度,就是後味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感覺。”


    那就是高粱杆自帶的原始味道了,可惜容棠也不知道怎麽去除異味。好在那一絲絲異味並不讓人討厭,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大湖嬸是個女人,女人就沒有不愛甜食的,大聲嚷嚷著讓春草過來嚐嚐。容棠索性將這一大塊糖疙瘩都敲粉碎,讓春草拿出去分食。


    當大院裏所有人人手一塊黑不溜秋的糖疙瘩放進嘴裏,他們就知道,一場潑天的富貴在向他們招手。


    這是糖啊!糖啊!皇帝陛下要吃,還得照內務府份例分配的糖啊!(當然,宣寧帝不愛吃甜的)


    陶管家眼神亮得嚇人,隻見他一個健步飛奔到大門口,把門給關了。


    他甚至逐一掃視在場的人,知道這秘密大人太多了,要不要滅口呢?正糾結不已,容棠道:“今天在場的都沒有外人,我相信你們不會泄露出去。”


    事實上,所有的秘密最終都將不是秘密,何況熬糖並不是什麽特別複雜的工序。他隻希望在天下盡知之前,先賺第一桶金。


    容安熱情似火的上來就問,“世子,咱們要加蓋製糖作坊嗎?”


    有了酒作坊,再有個糖作坊,容家村要闊起來了。


    容棠望著一圈期待的眼,沉了沉聲音道:“我打算把糖作坊放在富新莊。咱們村子裏人,不管姓什麽,我都有辦法找到差事給他們做,但富新莊不一樣,他們都是殘疾人,在外麵找不到活計幹。容家村人是祖父的族親,富新莊人是祖父一起上陣殺敵的同袍,這兩邊都是他的牽掛,哪一邊吃不上飯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安,你們能理解嗎?”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容安,容大柱,甚至大湖嬸,大丫聽。


    容安無話可說。站在他的立場,他當然想糖作坊建在容家村,可此時容棠站的立場,才是老建安伯的立場。


    一邊是血脈牽掛,一邊是生死情分,換他,也要考慮周全。


    “理當如此。”


    容大柱也道:“應該的,應該的,都不容易。”


    大湖嬸“嗨”了一聲,“棠世子自己拿主意行了,俺們能有什麽意見。”


    她心裏也還打著鼓,她這也算知道了一個特大秘方,要不要也簽個保密契書,徹底縫死自己的嘴。


    旁邊,容萬裏哭得稀裏嘩啦,挺大個小夥子眼淚鼻涕橫流,跪爬到容棠麵前抱住她的腿嚎道:“主子,屬下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還跟著你,心甘情願給你當牛做馬。”


    鼻涕糊到容棠褲腿上,惡心的容棠要命,使勁踹他,“你給我起開,惡心死我了。”


    容戰也感動,但他是成熟中青年,沒那麽情緒外露。何況這小子隻顧著表忠心,忘了主子性別,上前把他撕吧開。


    容萬裏擼一把鼻涕道:“我這就去富新莊報好消息。”


    “你先慢著。”容棠喝道:“莊子還沒討迴來呢!”


    容萬裏殺氣騰騰,“我這就去把楊連貴滅門,看誰還敢阻攔咱們收迴富新莊。”


    “你殺了一個楊連貴,還有豬連貴狗連貴,隻要金士釗擋在前麵,有的是人不怕死。先等一等,我有辦法治他。”


    容萬裏被安撫了情緒,忽然覺得尷尬,大男孩的別扭勁上頭,鑽進屋裏剝高粱皮去了。


    容棠卻又轉頭對容安說,“也不是說這邊就不能做了,也可以帶著幹,就是今年這片甜高粱不多,沒必要單獨建作坊,明年吧,明年大麵積種甜高粱,酒坊也掙錢了,再建作坊不遲。”


    容安好似吃了定心丸,熨帖的不行。


    午飯由於沒有空鍋,烤了一簸籮幹餅子,對付著啃了幾口,眾人正吃著,二丫過來喊人,“棠世子,我爺請你過去。”


    容棠感覺稍微奇怪,因為他明麵上還是“傷員”,輕易出不得門,一直以來有事都是上門來大院談,今天是怎麽了?


    “二丫,知道你爺找我啥事不?”


    二丫細聲道:“我不知道,今天來客人了,說是來找世子有事談,爺留了他吃飯,讓我來請你過去一起。”


    這就更稀奇了,來找自己的,三太爺留飯了。


    容戰道:“可能是給咱們找來的助力到了。”


    容棠會意,再一看大院裏架的大鍋,咕嚕嚕熬著糖漿,也不好讓外人瞧見,就道:“那走吧。”


    老規矩,出門坐軟轎。這一迴容萬裏說什麽都得自己抬,用他的話說,他現在是鐵鐵心腹。


    陶管家也顛著步跟在一旁,有人抬轎,有人隨侍,這才是世子該有的排麵。


    要是忽略他們邊走邊啃餅子,硬挺著脖子往下咽的動作。


    三太爺家門口停著輛馬車,車旁還站著兩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穿的倒像是小廝服色。


    見他們過來,有個就進去報信,“杜管事,容世子來了。”


    杜管事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小胖老頭,紅光滿麵的,見人三分笑,妥妥的彌勒臉,讓人一見先生幾分好感。尤其他那嘴一張,更是會討人喜歡。


    “哎呦容世子,勞您大駕了,本該上門拜見的,奈何容三爺熱情如斯,走不脫。”


    這一句話,解釋了他為什麽沒去大院的原因,並非是自己拿喬,是被絆住了。


    三太爺笑容僵了一下,說到,“我想著你這些日子忙得很,院裏也沒養雞鴨,來了客不好招待,咱們都是一家,我幫你招待一下也是應該的。”


    他話裏也隱晦的說大院裏秘密不少,最好外麵人不讓進了,以免走漏風聲。


    對此,容棠也必須承情,至於三太爺還有沒有其他心思,他也不想猜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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