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嘿嘿——”


    “噗噗噗——”


    誰啊,笑得跟放屁似的!


    倆丫鬟齊齊迴頭,怒視在路旁撒尿鬥遠的過江龍、攔路虎。


    距離破廟相遇已有三天,苗蔓菁養好了傷,倆丫鬟也從昏迷中醒來。其間又遭遇了一次追殺,蕭何趁機坐地起價,成功把報酬談到了四千兩,無恥嘴臉讓倆丫鬟頗為厭惡。


    但凡聰明一點,英雄救美,又是一番相待。


    可惜聰明不起來,倆逗比湊一起,每天都要論個高下。


    這不,又開始暗中較勁了。


    “大哥,我滋跑了四隻飛蟲,我贏了。”


    “才四個小蟲子,我已經淹了上百隻,分明是我贏了。”


    “不可能,你哪那麽多尿!”


    “螞蟻窩。”


    “可恨,我怎麽就沒想到……”


    有一說一,不吹不黑,這股子蠢勁兒,明牌告訴苗蔓菁,過江龍和攔路虎是演的,苗蔓菁都不會信。


    人設深入人心,縱有意外露出些許破綻,苗蔓菁都會主動腦補幫忙辯經。


    距離平溪寨還有三五裏路,到了這裏,基本可算平溪寨的地盤,苗蔓菁懸著的心不敢放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沒了明目張膽的追殺,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暗殺。


    “究竟是何人,難道他們全反了?”


    苗蔓菁憂心忡忡,聽得小路傳來腳踩落葉的響動,密集緊湊,人數上十,急忙翻身下馬按住短刀。


    很快,一群腰挎短刀,背著弓箭的獵戶走了出來。


    說是獵戶,扮相卻不倫不類,衣著服飾皆有幾分南疆特色。


    領頭的女子最為誇張,一頭短發,挎刀背弓,身上係了幾個布袋,左臉青黑色文身好似火燒,一路蔓延而下,消失在脖頸衣襟處。


    她皮膚白皙,五官還算秀美,隻因這駭人文身,望之頗具野性。


    “九夷部落的人,情報沒錯的話,她就是平溪寨四當家蒙枝。”蕭何傳音道。


    “四姨,你怎麽在這?”


    苗蔓菁又驚又喜,喜的是遇到了自己人,驚的是,以前將蒙枝當成父親心腹,現在不然,可能是心腹大患。


    “蔓菁,你怎麽才迴來,寨主昏迷不醒,寨子裏都快鬧翻天了。”


    蒙枝上前兩步:“寨子裏烏煙瘴氣,我出來巡邏透透氣,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受傷了?”


    “路上遇到埋伏,險些迴不來了。”


    苗蔓菁一語帶過,指著正在係褲腰帶的向遠、蕭何:“幸得兩位壯士相助,否則不堪設想。”


    蒙枝沒說話,皺眉打量兩個江湖中人,一個麵容陰鷙,一個麵有刀疤,隻看外貌,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蔓菁,寨子裏不太清淨,兩位壯士一路辛苦,讓他們就此離去吧!”


    “四姨,他們護送我多日,於情於理,我都得請他們喝杯茶,哪有在家門口把人趕走的道理。”苗蔓菁不從,她現在更信任向遠、蕭何。


    蒙枝點了點頭,知道苗蔓菁有戒心,沒再多說什麽。


    “嘿,你這娘們兒,張口就要趕人,當我們兄弟好欺負是吧!”


    蕭何大步上前,猛地瞪圓了眼睛:“告訴你,四千兩銀子,少一兩都不行!”


    蒙枝橫眉瞪去,一聲冷哼,身後十餘號人彎弓的彎弓,拔刀的拔刀。


    蕭何哼哧一聲,退迴向遠身邊。


    “大哥,不是我慫,他們人多。”


    “不丟人,我也慫。”


    察覺到蒙枝眼神中的鄙夷,苗蔓菁滿臉燒紅,爛泥扶不上牆,和這倆憨貨當隊友,實在太丟人了。


    “蔓菁,隨我迴山寨,有什麽話到了寨子裏再說。”


    蒙枝揮了揮手,領著一群小弟護送苗蔓菁返迴平溪寨,向遠、蕭何牽馬跟在最後,邊走邊說相聲,主打一個嘴不能停。


    “大哥你知道嗎,聽說文身的都不是好女人。”


    “此話怎講?”


    “村裏先生說了,有文身的女子,要麽是大哥的女人,要麽是大家的女人。”


    “可我不認識她呀?”


    “不是你這個大哥。”


    “啥玩意,你還有別的大哥?”


    幾句話,撩起一片火氣,苗蔓菁直唿丟人,臉更紅了。


    ……


    平溪寨背靠崇山峻嶺,前臨湍急溪流,四周山勢陡峭,地勢險要,僅有一條蜿蜒小徑通向寨門。


    寨中木屋依山勢而建,錯落有致,寨中村民多出身九夷部落,善使弓箭,腰間常佩刀。上千號人,幾乎人人皆兵,勇猛善戰,在去往地龍堡的這段路上,不大不小也是一方勢力。


    平溪寨並未攀附任何一家大勢力,對西楚朝廷,他們是善民,對南疆邪魔,他們也是善民,隻有對周邊的十裏八鄉,他們才是占山為王的土皇帝。


    蕭何傳音向遠,將手頭上的情報大致描述了一遍。


    寨主苗黑狼,不是外號,就叫這個名字,西楚和九夷部落之一的白夷混血,自幼長在南疆,身材魁梧,先天修為,足以震懾一方。


    平溪寨大亂,正是因為他外出受了重傷。


    二當家羅代河,有‘鐵臂’之稱,五毒教外門弟子,力大無窮,刀槍不入,據說已經開了九竅,是苗黑狼左膀右臂,也是平溪寨頭號打手。


    當老大和老二都是肌肉莽夫的時候,老三必須是個聰明人。


    三當家左元文智謀出眾,善於策劃和指揮,是寨中軍師,開了五竅,擅長暗器和輕功。


    四當家蒙枝,就是剛剛那位大哥的女人,擅長用毒,開了五竅,由苗黑狼提拔,是其心腹。


    五當家餘大山,作戰勇猛,憨厚無腦,開了五竅,靠拳腳打出了現在的位置。


    說到這,蕭何補了一句,餘大山就是王文敘的線人,看似憨厚,實則吃裏扒外,苗黑狼剛倒下,他就被人扔進了山寨大牢。


    六當家木紅雅,容貌秀麗,為人機敏,手段不俗,是一朵帶刺玫瑰,三竅的修為在山寨中平平無奇,能上位是因為用了升職器。


    苗蔓菁母親死後,她就搬進苗黑狼的屋子,補上了空缺,雖未明媒正娶,但大家都交了份子錢,苗蔓菁再怎麽不願,也得喚她一聲小娘。


    “以上就是平溪寨的全部情報,水淺王八多,他們亂他們的,咱哥倆不用管,如果餘大山沒得救,另尋一個線人,通過他確認地龍堡的準確情報……”


    “記住了,咱倆是六扇門的人。”


    王文敘在地龍堡也有人,按理說,用不上南疆外圍的平溪寨,但搞情報工作的,誰還沒個ptsd,這個信不過,那個也信不過,兩手情報,一明一暗才能安心。


    一路走上山寨,不少人見到了苗蔓菁,或是熱情上前打招唿,或是冷眼旁觀,還有轉身就走迴去通風報信。


    苗蔓菁越看越心慌,仿佛頭一迴認識平溪寨,她不敢浪費時間,當即告別蒙枝,帶上丫鬟和向遠、蕭何,直奔山寨最上方的大屋。


    她是寨主女兒,眼下寨主重傷昏迷,全靠藥石吊著一口氣,她急著探望父親,沒人敢攔下她說什麽。


    很快,苗蔓菁就在病房中看到了父親。


    苗黑狼是個身材魁梧、麵色黝黑的壯漢,眼下躺在病床上,眼窩深陷,麵如金紙,整個人瘦了一圈,說他立馬咽氣都不奇怪。


    苗蔓菁一見便淚如雨下,趴在父親床頭哭成了淚人。


    床邊,有一位身姿豐腴的美婦,三旬左右,見狀也跟著滴下淚來,輕聲道:“蔓菁,你莫要哭了,你爹爹昏迷了好些天,正是虛弱的時候,別吵到他。”


    六當家木紅雅,也可稱寨主夫人。


    “大哥,怎麽辦?”


    “這還能怎麽辦,有錢就風光大辦,沒錢隨便擺兩桌。”


    “大哥,我是說四千兩銀子,她爹不行了,誰給咱們錢?”


    “嘶嘶嘶,差點忘了,她爹真要是不行了,咱倆還得倒貼白事錢。”


    “那我坐女眷那桌!”


    兩人的對話過於不做人,木紅雅皺眉看去:“蔓菁,這兩個閑漢哪來的,你怎麽能和這種人來往?”


    “小娘,我路上被人追殺,偶遇兩位大俠才能得救,我許諾四千兩銀子,換他們護送我迴山寨。”苗蔓菁抹眼淚道。


    “怕不是別有用心,蔓菁,你別做那引狼入室之事!”


    “我自有分寸。”


    兩人的對話幹巴無情,可見關係非常疏遠,等苗黑狼兩腿一蹬,隻怕見麵都不會點一下頭。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苗黑狼咳嗽了幾聲,睜開眼睛,虛弱道:“我兒,可是你迴來了?”


    “父親,是我。”


    苗蔓菁抓住父親的手,塞了兩個枕頭讓其依靠,木紅雅端來黑乎乎的藥水,吹散熱氣,關心道:“寨主,該喝藥了。”


    “辛苦你了。”


    苗黑狼點點頭,在木紅雅的服侍下,將黝黑粘稠的藥水全部喝了下去。


    苗蔓菁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張張嘴,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菁兒,為父與人比鬥受了重傷,我也不知能不能挺過這一劫……”


    “父親莫要多說,好好養傷便是。”


    “難啊!”


    苗黑狼似是迴光返照,也可能是藥力上湧,臉上多出幾分血色:“寨子什麽情況,我心裏很清楚,我若無事,他們便無事,我若有事,他們便尋事,禍事之後,有沒有平溪寨都難說。”


    說到這,他看向容貌出眾的向遠和蕭何:“這二位是誰,為父剛剛沒聽清楚,可是他們護送你迴來的?”


    “是的,孩兒花了四千兩銀子……”苗蔓菁聲音漸小。


    “四千兩銀子買條命,不虧。”


    苗黑狼點點頭,對旁邊端著碗的美婦道:“紅雅,你去取四千兩銀子給兩位壯士,多謝他們一路護送之恩,拿到錢,讓他們趕緊走吧,多事之秋,莫要在寨子裏折了性命。”


    “這是自然!”


    “我們拿了錢,吃過飯就走。”


    “好好好,都趕緊走吧……”


    苗黑狼說完,眼睛漸漸閉上,再次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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