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閣老倒也並不在意。或者說他根本懶得關注自己親兒子的心路歷程,也不願過多的解釋——雖然已經向兒子揭露了最大的底牌,但心聲日誌的事還是不能吐得太細,萬一讓閆東樓知道了當今飛玄真君萬壽帝君曾經被翻來翻去辱罵得精神錯亂口吐白沫跳著腳破防,那無疑是拿自己老閆家的性命嚐試當今皇帝誅滅九族的手藝。所以,他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冤種兒子,徑直切入話題:


    「看了這個,你應該知道我的用意了。」


    閆東樓驚魂未定,猶自魂不守舍,聽到這一句更覺茫然:什麽「這個」?光是歷史迴響就有七八十分鍾的份量,他走馬觀花也隻能看個梗概,哪裏知道閆閣老是在暗示個啥?


    「爹是說……」


    眼見親兒子不開悟,閣老隻有籲了口氣:


    「所謂的『甲寅革新』,連篇累牘反覆提及,難道你就沒有留意?中西『呂宋之戰』,正是這什麽甲寅革新的結果之一。你看到了這個,當然該明白我的心思。」


    閆東樓震驚之餘,連思路亦大大遲緩了。聽到這一句不解真意,臉上居然還露出了某種近乎於呆滯的迷惑表情。閆閣老無可奈何,唯有點明事實:


    「這麽多日以來,我對那姓穆的是百般忍讓,千般退縮,除了嘴皮子上的功夫以外,基本沒有和他穆家計較過。這樣軟弱的做派,連那歐陽進都不能忍耐,私下還要和趙巨卿那口不粘鍋勾結,意圖倒穆——他們做得隱秘,就真當老夫一無所知不成?哼,但不管這些貨色怎麽作妖,老夫的決心絕不改變,軟弱就軟弱,不可壞了大計!」


    閆東樓本能發問:「為什麽?」


    「因為老夫一定要讓這什麽『甲寅革新』成功,為此忍讓他姓穆的也無甚所謂!」閆閣老冷冷喝道:「不可取虛名而處實禍,為了這莫大的事業,老夫含羞忍辱又算什麽!」


    閆東樓:……啊?


    這一瞬間的震驚太過猛烈,居然將小閣老從那種恍惚懵懂不能自已的狀態直接撞了出來。他瞠目結舌直視親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這還是他那陰險狠毒無恥無畏且毫無下限的親爹嗎?


    所謂的「天書」難道還有洗腦煉魂更易人心的強大功能不成麽?怎麽他親爹還關心上了什麽國家前途變法成敗,甚至還有不惜忍辱負重的心思呢?


    這人設不對頭啊!


    這刺激強烈到近乎於驚恐,以至於閆東樓隻能瞪著親爹不說話。而閆閣老渾不在意,直接說了下去:


    「歸根到底,隻有甲寅變法成功,那姓穆的才有資本搞什麽『呂宋之戰』,隻有打贏了呂宋之戰,老夫的謀劃才有落地的可能……」


    閆東樓吃吃道:「……謀劃?」


    閆分宜隨意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呂宋麽?」


    「隱約聽過。」閆東樓道:「化外蠻夷而已……」


    「大錯特錯了。」閆分宜淡淡道:「如果隻是化外蠻夷,西班牙人為什麽要不遠千裏的來占領?天書又為何要大費周章的記錄?你讀得太快太籠統了,以我仔細品鑑的結果看,這呂宋確是一塊天生的福地,氣候適宜土地肥美,又被那些西班牙人整治得頗有條理。後日的什麽『南洋富商』,不少就是呂宋出身。這樣一塊寶地拿在手裏,才真正是妙用無窮。」


    「爹要在呂宋買田地?」


    閆東樓愕然出聲,心中卻不覺大大鬆了一口氣——他就說嘛!


    果然還是自己的親爹,依舊是那副熟悉的求田問舍貪得無厭的嘴臉,真是讓人安心。


    「有點悟性了,但還不夠。」閆分宜道:「買田是為了種糧食,但南洋和天竺缺糧食嗎?你又不是不曉得,那姓穆的和海商談買賣,一出手就是十萬石的糧米。千裏迢迢運進京來,居然還要比內地的糧價便宜得多。這樣的好地方,買一點田土又夠做什麽的?我的意思是,將來如果真有什麽『呂宋之戰』,朝廷把地方拿到了手裏,你可以派幾個貼心的管家悄悄到呂宋島上走一趟,有什麽產業都先置備著,以防萬一……」


    閆東樓的臉色微微而變了:如果說買田買地還隻是偶一為之的投資,那排親近下人去購置產業,其用心可就實在非同一般了。朝中大佬故土難離,一般不會將大量的財產安放在不熟悉的外地,貿貿然走這麽大的手筆,那思路就隻有一個——狡兔三窟退步抽身,要預先為自己留後路了。


    「爹!」他低聲開口,語氣惶惶:「難道你……」


    「沒有什麽難道。」閆東樓搖一搖頭:「我現在倒是風光,過幾年說不定也能風光。但歸根到底又能風光多久?以現在的局勢看,這天下的氣數九成九是裕王的了,裕王的師傅高肅卿又是鐵桿的清流。他要是上位掌權,你還能有個好?趁著我如今還有幾分能耐,自然要為你們多考慮。」


    他停了一停,隨即嘆息:


    「我這心思也不是一兩天了,但往日裏總也找不到法子。下麵那些庸官們也不過就是買買祭田藏匿一下財產,希圖將來有一口飯吃。但這些手腕實在是淺薄可憐,上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真要動真格計較起來,誰又逃得掉羅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裏有隨意躲藏的餘地!但這呂宋嘛——這呂宋卻大大的不同,我仔細看過了,就算是順風順水,從廣東乘船到呂宋也要少說半個月,是真正的天高皇帝遠,朝廷法度所不能及。隻要能設法在此地埋下一子,料朝廷也難以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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