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間也就無話可說了,覺得這樣說開了,他似乎也沒有我認為的那麽可恨。我轉念又想,明明說開了就能解釋的誤會他為什麽偏要沉默是金呢?欺騙也好,誤會也好,還不都是他造成的?


    杜清池見我不說話,他也停了下來。


    我在糾結要不要問他一些問題,比如陸然又為什麽要離開清瀾門並和清瀾門成為敵人,當年究竟發生過一些什麽事情?比如陸迎鳳沒有跟陸然一起走,很顯然母女倆發生了嚴重的分歧。最後陸迎鳳留在了清瀾門。她是為了杜清池才留在清瀾門的嗎?


    可我以前問他時,他很少有正麵迴答我的時候,拉東扯西一番就轉移了話題。算了,他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就拉倒吧。


    「你迴去吧,明天一早我去接你。」杜清池轉身朝書桌後麵走去。


    我捏了捏手裏的羊皮卷,那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他始終是這樣了,想說就說幾句,不想說就一個字也不肯多吐露,他又何曾把我的感受放在心上了?


    我連再見也沒有說就出了書房,下了樓,杜清池的司機等在院子裏。幾分鍾後,我迴到了心園。


    老秦和金嫂正在大廳裏爭吵個不休,我進大廳兩個人才閉了嘴。我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盯著他們看了許久,兩個人被我看得大氣都不敢出。


    「明天我要下山。」我說。


    「顏小姐有什麽吩咐,請講。」老秦近前一步殷勤問道。


    「你們不想死的話,最好是別再惹事兒。」我嘆了一口氣:「老秦,金嫂,說起來。你們都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怎麽就不明白,錢這東西固然是好。但再多的錢,得有命去花。在這景山上,你們也是見慣了死人了。今天果園的死了幾個。你們也都知道了。還有什麽好吵的呢?指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你們。還想活著好好花錢的話就夾著尾巴做人吧,不要到處去嚷嚷你們賺了多少錢,多少人眼紅啊?」


    老秦和金嫂的表情都訕訕的,我知道他們並沒有聽進去。


    我沉默了一會兒後道:「既然你們聽不進去,那我也不想多說了。你們好自為之。」我說著起了身,雙手插到兜裏,我走到了他們麵前。


    「你們知道嗎?這景山上最不缺的就是你們這樣的無名無姓輩了。你們死了,很快會有新的人補上來。而你們,一捧黃土埋骨,連清明都沒給你們燒把紙,怎麽就那麽盼著死呢?」


    老秦和金嫂把頭垂得更低。


    「既然你們錢多了,反而日子不得安生。那我就收迴之前的決定,你們兩個也都去果園做事吧,心園這邊我另外安排人過來。」我說完拍了拍老秦的肩膀,抬步要走。


    「顏小姐。」


    「顏小姐。」


    兩個人都慌了,連死都不怕,動了他們最根本的利益卻比要了他們的命還痛苦。這人啊,也真是賤得慌。


    我沒理他們,直接就上了樓。樓上的客廳裏,小進蹲在沙發旁跟個傻子似的。果園那一幕把他給嚇魔怔了。


    我上樓的腳步聲驚動了他。他抬頭看我,眼神卻茫然得很。


    「嚇著了?」我隨口問了一句。


    小進還是呆呆的。


    我便沒再理他,直接往房間走去。要推門進去時,我聽到摩擦摩擦的聲音,迴頭。小進爬過來了。


    「我怕。」他撲上來抱住我的腿,「我怕。」


    我皺眉,用力想抽出腳,他跟瘋了一樣緊緊的卡住我。


    「我要迴家,讓我迴家。」他俯頭在我腿就咬了一口。好在我穿的牛仔褲,隔著褲子他並沒有咬到我的肉。


    這下我沒再客氣,狠狠的踹了他一腳,然後高聲喊人。聽到動靜後,老秦和金嫂跑上來了。小進跟瘋了一樣。逮誰咬誰。老秦被咬了好幾口後也沒客氣,劈頭蓋臉的朝他打下去。小進的蠻力還挺大的,他甩開老秦後又扯住了金嫂,照著金嫂的脖子,他一口啃了下去,啃得滿嘴都是血。


    金嫂慘叫起來。


    「你討厭,你是賤人。是你,都是你,我看到你,小雪給你東西,是你放到廚房的。」小進含糊不清的嚷著。


    金嫂在慌亂之中用力的掐緊小進的脖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讓你胡說,我讓你胡說。」


    小進被她掐得喉嚨裏咯咯的響,張著嘴直翻白眼。


    我聽著小進那斷斷續續的話,大概也明白他在講什麽。那個催情藥,是翁雪給金嫂的。是金嫂放在了廚房,是她下到了參湯了。但小進當時卻把禍嫁到了管家身上,也許管家給過他小鞋穿吧?


    我將飛鏢紮到金嫂手上,她疼痛之下才鬆開了手,鬆開手後,她就往樓下跑去。聽到動靜的其他人也跑上來了,拉了拉,摁的摁,小進被控製住了,金嫂也被抓住了。


    一場滑稽的鬧劇總算消停下來,我隻覺得整個人都要爆炸了,進了房間後,我就往浴室走去。放了滿滿一缸水,我脫了衣服躺了進去。


    累,滿腦子隻有這一個字。


    杜清池說,我在這清瀾門呆了十幾年。我想,那該是怎樣的累?雙手沾滿了血。隨時承地的就有人加害,防不勝防。


    我突然覺得很心疼他,看著好好的一個人,內裏早已經殘破不堪。我有幸在普通平凡的家庭長大。對前塵往事一無所知,真實的體驗過人世間的快樂與幸福。這麽想來,陸然當初送我走,大約也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麽?


    那我怎麽能恨她?


    我再下樓時,小進和金嫂已經被關起來了。成祖也從果園迴來了,我把小進發瘋的事情跟他說了一下,又告訴他明天要下山去執行任務。


    「你多加小心。」成祖關切道。


    「家裏的人和事,你幫我處理。」我說。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點頭。


    我放下心來,把老秦喊過來。告訴他我不在山上的時間,心園一切事務由成祖做主。金嫂才被關起來,他當下也不敢多說,唯唯諾諾的應著。


    次日清早,六點半。杜清池的車就到了心園門口。


    我匆匆洗漱下樓,成祖等在大廳,見我下了樓,他默默的走過來,遞給我一個保暖瓶。


    「這裏有我。」他說。


    「嗯,我走了。」我接過保溫瓶。


    「好。」成祖送我到門口。


    我小跑著出了院子,然後上了副駕位,拉安全帶時,杜清池就啟動了車子。我坐穩後就打開了保溫瓶,是一壺花茶,濃得剛剛好。喝了兩口,我準備蓋上蓋子。


    杜清池咳了一聲,朝我伸手過來,也不說話。


    我有些尷尬,遲疑了一下才把保溫瓶遞給了他。我聽著他喝水的聲音。估摸著瓶裏的水都被他喝光了。我覺得他這個人吧,時不時的大腦好像總有點問題,特麽的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我根本就沒法猜。


    「誰給你泡的?」他把保溫瓶遞還給我時問我。


    「成祖。」我道。


    「哦。」他再沒有別的話了。


    我輕輕晃了一下瓶身,果然沒有水了,他還真是不客氣。


    「你提防一下這個人。」半晌後,他道。


    我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讓我提防成祖。


    「理由?」我簡潔道。


    「沒有理由,隻是直覺,你自己多觀察。總是沒有壞處的。」他說。


    我將保溫瓶放到一旁的儲物格,側過頭,我看著車窗外。


    杜清池開了音箱,他選了一首粵語歌,我讀大學時宿舍裏有兩個廣東姑娘。受她們的影視,我開始喜歡張國榮和一些香港歌手。


    「垂熄燈火隻可影照這一隻舞,現在落淚我怕我再看你不到,專心的翩翩起舞不敢去倒數,延遲說分手拖一分鍾也好……但願現在比煙花燦爛,即使與你,可歌可泣隻得一瞬間,但願浪漫蓋過了孤單……」


    杜清池跟著音律小聲的哼唱著,一首歌唱完,他關了音箱。


    「我唱你聽。」他說。不等我迴答,他就清唱起來了。


    我靠著座椅,視線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杜清池的聲線低沉,音色好,粵語也很標準。他唱那句但願浪漫蓋過了孤單時略略有哽咽。


    「我很喜歡這首歌。」他說。


    我沒說話,仍然看著不知名的地方。延遲說分手拖一分鍾也好,我常想,為什麽人會喜歡聽歌,因為許多的歌詞,它寫到了人的心裏去了。


    「唱得挺好的。」良久之後。我才低低的說了一聲。


    「徐徐,我們可以延遲說分手嗎?」他問我。


    「再給你一個傷害我的機會嗎?」我迴頭看,顫聲問他。


    「也許是傷害我的機會呢?」他盯著前方的路況,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有些顫。


    我收迴視線側頭,車子的速度慢下來,然後就靠著路邊停了下來。杜清池下了車,然後繞過車頭到了我這邊,拉開車門,他伸手進來拉了我一把。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有些身不由己的踏了下去。


    下一秒鍾,他緊緊的將我抱入懷中:「我們不分手,好不好。」他在我耳邊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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