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遲疑,「姑娘確定嗎?」


    薑姝點頭。


    她從前萬般思緒,卻隻能待在那座小屋子裏妄自揣測。如今能夠在外頭行走,定然是要親自探查一番的——她怕蘇行舟真是她和老和尚牽連的。


    那她的罪孽太重,便是還也還不讓了。


    錢媽媽沒有拒絕。她也沒有心思拒絕,隻去叫人快些把馬車送來。薑姝則叫人去取幾把黑傘。


    馬車一路狂奔,謝讓坐在那裏,突然神遊一般道:「我那日,不應該急著去先生那邊的,應該聽阿兄把話說完。」


    薑姝不忍,安慰道:「你也不知會如此。」


    但她知曉,如同淮陵於她一般,此事也終究會成為謝讓的不可治癒的隱疾。


    她嘆息一聲,等到了雒水,她戴著錢媽媽給她的紗帽下了馬車,跟著謝讓一塊去了屍體前。


    五天過去,屍體已經麵目全非,被浸泡得腫脹不堪。謝讓撲通一聲跪下,用手輕輕的擦拭屍體臉上的沙土,蘇行舟的輪廓和眉眼便越發露了出來。


    他兩眼一黑,悲鳴一聲,「阿兄!」


    薑姝扭過頭,不忍再看。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向四周的人。


    這般得意的殺了人,會不會派人來專門看看呢?


    若是蘇行舟的死跟她和老和尚有關係,說不得她能從人群裏認出一兩個相識的。


    但看了一圈,卻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官兵開始讓人。四周的人越來越少,薑姝便不再看,隻去馬車上取了帶來的兩把黑傘,先撐開一把,彎腰將傘柄塞在了謝讓的手裏。


    這是蜀州的習俗。


    亡人橫死,應遮黑傘,以保魂魄不散,來日好投胎轉世。


    謝讓見是黑傘,連忙為蘇行舟遮住上半身。


    他跪在那裏,聲音沙啞,道:「多謝。」


    薑姝搖搖頭,撐開手上的黑傘,為蘇行舟遮住下半身,站在謝讓的身邊,輕聲道:「節哀。」


    第45章


    屋外風雪依舊。


    謝讓端著辣豆腐跟薑姝一塊去靈堂。


    從廚房沿著遊廊走過去,足足需要一刻鍾。


    這座宅子比他在淮陵住的大得多,是先生特意買給他的。四進的院子,裏頭按著他的喜好四處都種上了古柳蒼柏,桃花梅樹。先生在信中打趣道:「洛陽花貴,你又愛花,不若自己種些,免去了不少『花』銷。」


    謝讓很喜歡這座宅子。但他搬過來後,阿兄卻不願意跟他一塊住。


    他說,「謝讓,我心裏還是有疙瘩,不願意受鄔先生的恩。」


    謝讓知道他說的疙瘩是什麽。


    當年瑩瑩死後,阿兄寫信給先生求助,但先生沒有迴信。


    縱然之後先生解釋說沒收到過那封信,可此事已經成了阿兄對先生解不開的結。


    所以在瑩瑩死後,他不願意住進是先生嫂嫂的壽老夫人家,在自己來洛陽後,阿兄也不願意住進是先生親傳弟子的他家。


    但昨日他渾渾噩噩,卻將阿兄抬進了這座宅子裏。他走著走著,跟薑姝道:「等給阿兄含飯後,我就要扶棺送他歸自家去了。」


    薑姝到底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一下子就從這句話裏麵聽出些其他的意思出來。


    她沉默一瞬,而後道:「但蘇公子在洛陽沒有宅子吧?」


    在賃住的宅子裏辦喪事總是差點什麽。


    謝讓一怔,點頭道:「是。」


    薑姝:「你有多少銀子啊?」


    謝讓一瞬間就懂了她的意思,他說:「五十兩不到,恐難買到宅院。」


    這是他自己攢的銀子,不是先生的。


    薑姝輕聲:「也差不多了,我手裏有二十兩,都與你吧,咱們湊一湊,許能辦下事來——我聽人說南城醋魚胡同的宅子差不多就是這個價,你差人去打聽打聽。」


    謝讓剛要拒絕,她便看著他,道:「你放心,不是鎮國公府給我的,是我自己的。」


    這是她殺豬的時候賺的,本也是想留著在淮陵買宅子的。


    有時候想想,她當初就算不跟著來鎮國公府,想來過得也不會太差。


    謝讓聞言,不知道怎麽的一顆心酸澀起來,他張張嘴巴,又閉上,半晌之後道:「我以後必定還你。」


    薑姝搖頭,「我欠他一本書,一副棺木。」


    她悶聲道:「我師父去世後,我在淮陵大多的底氣,都是從會背三字經有的。」


    一個會讀書識字的人,總是比別人厲害的。她最開始也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她笑了笑,「所以,這點銀子也不值當什麽,你盡管拿去為他辦最後一件大事。」


    謝讓眼眶一熱,低聲道:「好。」


    薑姝心中也不好受。她微微轉過身去,恰好瞧見庭院拱門處,鄔慶川撐著一把黑傘進院子。他急匆匆的,一直低著頭,倒是沒注意到側邊的他們。


    薑姝目光微微眯起,看看身邊默不作聲的謝讓,道:「他怎麽……撐著那把黑傘?」


    謝讓雙目低垂:「先生不知曉蜀州風俗。」


    鄔慶川並不是蜀州人,他隻是被貶到蜀州困住的人而已。


    薑姝:「原來如此,但黑傘是用來遮亡人的……還是別用得好。」


    謝讓:「昨日太著急,沒來得及跟先生說。」


    薑姝就不說其他的了。她有心提醒他一句鄔慶川可能私下跟博遠侯府有私交,但兩家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卻又不確定。是這時候就有關係,還是後來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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