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把他打發走,趙屹從懷裏摸出個錦盒, 恭敬奉上:「想來師父不在, 這是我的拜師禮, 勞煩王爺轉交, 若父皇問起, 我會迴稟說已經順利拜了師父, 請王爺轉告師父, 」話說到這,他走到李爻咫尺範圍內, 用極低的聲音補充道,「另外,母後有兩句話要我帶給師父,一是,三日之後城南最好的客棧、天字一號,有貴人求醫,若師父能賞臉去看看,或許是善緣;二是,往後還請師父和王爺扶我一把。」


    他把盒子往李爻手裏一塞,躬身行禮,扭頭走了。


    亂拳天天有,今天特別多。


    所謂「扶一把」細想深意太甚,李爻腦袋發蒙地往屋裏去,隨手打開盒子,頓時腿也不會邁了——錦絨布上安靜躺著枚白玉扳指,上有一點血沁,與景平家傳的那枚非常相似。


    趙晟曾說過,那扳指本是一對,因為「抵債」給了信國公。


    而信國夫人交到景平手上的隻有一隻,另一隻沒人知道去了哪裏。


    居然……在皇後手上?


    這麽一想,更微妙了。


    第二日,景平眼睛恢復了些,能看到模糊的影兒。但他沒聲張,動輒「晏初我看不清」、「晏初我心慌」、「哎呀你扶我一把」……


    然後順勢往人家身上掛。


    臭小子骨子裏當然是不想給對方當個累贅的。


    但他與李爻相處日久,悟出個道理:人嘛,苦中作樂,隨遇而安也是很可貴的品質。


    眼看快午飯了,景平打定主意要讓對方再好好餵他一迴。昨兒晚飯李爻悉心柔聲照顧他的滋味,讓他偷偷迴味了大半夜,磕了情/藥似的迷戀。若不是他聽李爻的聲音難掩倦意,顧念對方身體吃不消,昨夜恨不能糾纏著人家跟他運動整夜「排毒」。


    他估摸眼睛的恢復狀況,晚上或許就不好以此為藉口繼續耍賴了。


    景平坐在床上,隱約看到李爻在窗邊拿著一對扳指細看,似乎是在觀察血沁痕跡。


    王爺長身而立,虛幻朦朧出玉影一道,讓景平遐想無限——這麽好的人,真的是我的了。


    景平至今覺得做夢似的。


    好在他腦袋裏還是能分出一小塊地方想別的。


    「晏初,你說皇後娘娘與我娘……」


    話沒說完,李爻看向他。


    臭小子立刻目露茫然,佯裝自己一點也看不見,是恰好提起這個話題的。


    李爻拎著一對扳指晃悠過來:「無論是何關係,現在看來她沒有惡意,昨日二殿下來,擺明了是在陛下麵前給你打掩護,」他拉過景平的手,將那東西放在對方掌心裏,「你的東西,收好了。」


    「什麽你的我的的?」


    景平往人家身上撲,摟著李爻分心二用,一邊想著宮裏的蘇家,一邊貼著李爻頸側,嗅到熟悉的梧桐香,尋思怎麽翻著花樣跟人起膩。


    可惜,他算盤子打得劈啪響,卻沒能願望得償。


    殺千刀的狗皇帝特別會掃興——傳康南王李爻入宮麵聖。


    侍人催得很急,要王爺常服即刻入宮,說是皇上等著一同用膳呢。


    李爻沒辦法,隻得跟景平道:「我找孫伯來照顧你,不讓旁人知道。」


    「能看見個影兒了,不用照顧。」景平不裝了,抬手幫他將頭冠正了正。


    李爻一戳他腦門——合著剛才你跟我演戲呢?


    演得跟真的似的。


    「臭小子,我迴來再跟你算帳!」


    宮裏,皇上在瑞風台等人。


    那是一片很小的觀景台,台子下麵是片半人工的湖泊,引著穿城而過的活水入內。


    湖泊鑿建時,工部廢了很大力氣,在水流入口處裝了一套複雜的濾水裝置,讓湖裏的水流清澈見底,尤其下雨時,雨滴濺起水珠,像無數晶瑩寶石在水麵跳躍。


    湖裏養著錦鯉,紅的、金的、黑的,其中一條銀白色的大魚格外惹眼,頭上頂著一點赤紅,丹頂鶴似的,很好看。


    今日給李爻引路的小太監是副生麵孔。李爻一路上旁敲側擊,結果那小太監膽小得緊,迴答問題克製又生硬,顯然是怕言多有失。


    李爻無奈,隻得罷了。


    臨近瑞風台時,他遠遠看見皇上身邊坐著個女子。他乍以為是後宮的哪位,行近幾步,發現那是蓉輝郡主。


    叔侄二人似乎敘話有些時候了,皇上待郡主和顏悅色,二人像極了一對尋常親人,有說有笑的。


    閑聊間隙,趙晟抬眼見李爻來了,招手道:「快來,沒外人,不需多禮,」他吩咐侍人起菜,又親自給李爻斟茶,「紅豆荷葉花蜜,這幾天濕漉漉的,喝杯祛濕茶潤潤肺。」


    李爻謝過,不動聲色地喝茶,等趙晟出招。


    「方才朕已經傳旨下去,把亂民中的老幼訓誡後放迴家去了。」趙晟道。


    昨兒他還屎殼郎滾實心糞球似的偏把人全砍了殺雞儆猴,睡一夜覺開竅了?


    「阿依,你來跟晏初說。」趙晟笑眯眯的。


    蓉輝郡主看了李爻一眼,眸色中有難用言語道盡的複雜情緒,閃狹而過後,變為一抹淡淡的笑:「蓉輝多謝王爺昨日維護王府,這兩日我和母親恰好沒在,府宅被衝撞,我是昨夜迴來才知道的。」


    難怪昨天外麵鬧出那麽大動靜,府裏沒半個人出來,隻有府門口的戍位配合官軍守門。


    「父親離世,母親看府院中處處是父親的影兒,睹物思人,不想繼續住在府上,我照顧她挪去了娘家的小莊園。昨天深夜我獨自迴王府,徹夜未睡。父親生前提過,離火教之事是他處理不當,朝上、坊間才多生事端,他曾想向陛下自罪請罰,可未來及實現,他便……」蓉輝說到這,眼底是道不盡的悲意,「今日我是來向陛下懇請完成父王遺願的——辰親王一脈沒有子嗣承襲爵位,也不需再從宗族中過繼,以此承擔對離火教之事處理不當的罪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二臣賊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參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參差並收藏二臣賊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