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有人敲門。


    來人進屋,行禮之後遞給年輕人一封信。


    他拆開看過,眼珠一轉向胡曉道:「你別急,咱們車到山前了。」說著,他將那信遞給胡曉。


    胡曉一目十行地看完,那信隻一個意思,說王爺身邊有位得寵的景大人想一睹張不揚公子的風采。


    「寫信的這位秦公子交友甚廣,我更聽聞康南王很是疼惜這位景大人,如今是送上門的機會,咱們不如設計個有驚無險的局,讓李爻欠咱們人情,往後好要他歸還些利息。師父可想到這所謂的景大人是誰嗎?」


    胡曉腦袋不靈光也在這一瞬間恍然,原來一直跟在李爻身邊的冷臉年輕人便是當年倖免於難的信國公世子賀泠,也該是信中提及的景大人。


    年輕人起身往外走,迴頭將毛筆丟進胡曉懷裏:「我先去探探虛實再說,等我喲。」他出了門,迴眸看一眼胡太守映在窗上的影兒,眼神裏的鄙視一閃而過。


    隨著年輕人出門,書房頂上的瓦片被輕輕合上。房頂藏身之人一直伏得極低,動起來如貓兒般靈巧,兩三個起落,躍出太守府院牆,往驛館給李爻迴事去了。


    第065章 無間


    掌事的遣人去送信, 鬆釵則把滿屋子人都清出去了,和景平對坐小酌。景平喝酒不上臉,鬆釵卻不行, 兩口便眼角緋紅, 看上去更溫柔了。


    二人一壺酒快喝完時, 門外來人了, 輕敲門扉:「秦公子,不揚來了。」


    景平看向鬆釵,見他依舊笑微微的, 表情像是在說:好戲開場了。


    「快進來, 再不來景大人要說我騙他呢。」


    伴著一聲輕笑,來人推門而入,也是個年輕公子。


    他相貌沒有一眼為之驚艷的好看,五官湊在一起倒莫名舒服, 這種舒服似乎源於他神色間沒有半點攻擊性。景平看不出他有風月場熟手的玲瓏,覺得這人出現在學堂書院、林間竹舍、甚至哪座道觀都比出現在這得宜。


    他周身散出一種閑雲野鶴「不爭」的氣度。


    「景大人, 」鬆釵笑道,「我沒說錯吧,不揚公子的氣韻, 非是那些庸俗之輩能比吧?」


    景平學著李爻欣賞美人的眼色, 帶著幾分笑卻不露色氣, 將對方從頭看到腳, 摺扇一合, 倒提在手裏, 拱手行禮, 不說話。


    年輕公子迴身掩了門,叉手還禮:「小生張不揚, 見過景大人。」


    景平示意他坐,客氣道:「芝麻小官,不足為道。」


    鬆釵好像更醉了,咬字都曖昧起來:「皇上都器重你,大人可別妄自菲薄了,去年江南駐邑軍的毒,不是你解的嗎!」


    他自斟滿杯,又給對方二人倒酒,舉杯示意自己先幹了。


    鬆釵「醉」得太快了,景平知道這傢夥八成是裝的。他和張不揚客套一笑,喝了見麵的第一杯酒。


    張不揚放下酒杯,不經意地瞎聊:「大人姓景?與那去江南解疫毒的賀大夫是同僚?說起來……」他壓低了聲音,「那位賀大夫好像還是信國公世子。」


    「呃……」景平拿著勁兒遲疑。


    「咳,他就是賀大人,」鬆釵接茬兒快極了,「不揚跟太守大人那般相熟,早晚知道你的身份,他與樓裏那些尋常公子不一樣,咱甭瞞了,」他替景平承認了身份,又笑道,「但這也怪不得你,我知道是你家王爺不讓說,要我說,王爺管你太嚴,咱倆江南一別數載,若非是剛巧在路上遇見,你現在八成還給圈在驛館裏,王爺他自己在江南時喝酒聽曲兒的,怎麽……」


    「嘖。」景平已經摸清了鬆釵的路數——趁李爻不在,黑鍋可勁往他身上扣。


    他發揮道:「可不是麽,他總拿我當小孩,我都二十了,他還覺得我是個離了他連飯都吃不好的黃口小兒。」說罷,長嘆一聲,喝了杯悶酒。


    雖然言過其實,倒算情之切切。


    再看鬆釵,笑著趴在桌上,眼睛都不大聚焦了。


    張不揚知道了景平的身份,沒特別的表示,隻笑道:「鬆釵兄怎麽都好,就是酒量太差,」他給景平倒酒,「景大人海量。」


    他還依著景平對外報的家門稱唿對方。


    二人來言去語,又好幾杯下肚。


    張不揚很會聊天,景平持著「李爻會如何應對」這個訣竅,跟他天南地北地胡侃,居然棋逢對手。


    鬆釵則醉懨懨地旁聽,還忘不了自斟自飲。


    「景大人若是早來些日子便好了,」張不揚道,「趕在這倒黴的天災之前,商路通暢,這裏能見很多外族的小玩意,都城都很難見的。」


    景平迴想幼時,隱約記得看過的馬戲,剛想接話,那已經亂七八糟的鬆釵搶話道:「你別說,若是沒有這天災,隻怕二位公子是沒有這相見……相見恨晚的機會。」


    「為何?」張不揚莫名道,「我以為王爺是從陽劍還朝路過,難不成是專門來此麽,為了災情?」


    景平苦笑著垂頭喪氣:「他拿我當小孩,他去哪我便跟著去哪,這些政務相關的事情,他不會對我說的。」


    進可攻,退可守,非常的滴水不漏。


    鬆釵抬手拍了景平一下,拿脖子找好了腦袋的平衡把自己支棱起來,終於不喝酒了,改倒一杯茶:「有些話嘛是不必明說的。你想,他若不是奔著災情來,何不從鄯州到川嶺直穿迴都城去,偏要拐彎帶你故地重遊。我聽說王爺其實可疼你了,他帶你來看物是人非,讓你心裏難過麽?必是領了什麽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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